曹云飞手忙脚乱地解鞋带,棉鞋破了个洞,大拇哥怯生生地想要探出头。
靳从起已经盘腿坐上炕,自来熟地抓笸箩里的炒瓜子嗑。
喝水。管彤彤递过来个搪瓷缸子,手指头圆润得像新挖的藕节。
曹云飞接过来猛灌一口,差点呛着——居然是蜂蜜水,甜得齁嗓子,杯底还沉着两片人参须。
靳从起在炕沿上扭来扭去,瓜子皮吐了一地:彤姐,飞哥有事跟你说...
你闭嘴!管彤彤一瞪眼,炕笤帚地飞过去,正中靳从起脑门。
转头对曹云飞却笑出一对酒窝,啥事啊?还劳你大老远跑来。
曹云飞耳根发烫,手里的缸子转了又转。
蜂蜜水晃出来,滴在膝盖上,洇出个深色的圆点。
黑云在院里突然叫了两声,吓得他一激灵。
就...他嗓子发紧,像含了块热土豆,想请你帮个忙...
等结结巴巴说完计划,屋里静得能听见灶坑里柴火的声。
管彤彤的脸隐在搪瓷缸升起的水汽后头,看不清表情。
曹云飞盯着自己露脚趾的棉鞋,发现大拇哥上还粘着片枯叶,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...
...
...
就这?管彤彤突然笑了,辫子甩到胸前,发梢扫过曹云飞的手背,我还当多大个事呢!
她凑近些,身上有股淡淡的雪花膏味,混着柴火气息,帮你也行,得给报酬。
曹云飞如蒙大赦:你说!灰狗子皮?红毛松鼠皮?我那儿还有张...
谁稀罕那些!管彤彤一甩辫子,发梢扫过曹云飞鼻尖,痒得他直想打喷嚏,我要你...她故意拖长声,看着曹云飞瞬间煞白的脸,...教我打弹弓!
原来去年秋天,管彤彤在林子里采榛子时遇见头孤猪,差点出事。
她爹不让她再进山了,就想学弹弓防身。
成交!曹云飞长舒一口气,这才发现后背汗湿了一片。
从管家屯出来时,日头已经偏西。
靳从起蹦蹦跳跳走在前头,嘴里哼着跑调的《打靶归来》。
曹云飞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,脑子里还回放着管彤彤说的话:
后个儿集上见,记得穿体面点!
说这话时她手指绕着一缕头发,眼睛亮得像星星。
以后逢五逢十你来接我,做戏做全套。
她掰着手指数日子,腕上的银镯子叮当作响。
要是穿帮了,我就告诉你爹实话...
最后这句是踮脚凑在他耳边说的,热气喷得他耳垂发烫。
最要命的是临走时,管彤彤突然拽住他袖子,红着脸小声说:其实吧...我早看上你家黑云了...
温热的呼吸喷在耳廓上,像被火钳子烫了似的。
曹云飞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半边脸发麻,忍不住伸手揉了揉。
飞哥!靳从起突然转身,差点跟他撞个满怀,你说彤姐是不是真对你有意思?
放屁!曹云飞一脚踢飞路上的石子,她就是...就是...
就是什么,他自己也说不清楚。
胸口像揣了只活兔子,扑腾扑腾跳得厉害。
路过老刘家的苞米地时,枯黄的秸秆丛突然一响。
两人吓得一激灵,却见黑云叼着只肥硕的野兔窜出来,前爪还沾着新鲜的血迹。
好狗!曹云飞揉着黑云的脑袋,突然想起什么,从起,这事千万保密!尤其别让我爹知道!
暮色中,屯子里升起袅袅炊烟。
谁家在熬猪油,香气飘出二里地。
曹云飞摸着黑云温暖的皮毛,心想等买了枪,第一件事就是去老黑山打狐狸——管彤彤戴狐皮围巾,一定很好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