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,一场荒唐的“寻玉”闹剧上演了。悬赏万两白银!天哪,这消息像长了翅膀,引得无数利欲熏心之徒,捧着各色假的、仿的、粗制滥造的玉器,潮水般涌来。老太太和太太,竟一块块地仔细验看,眼里燃着不切实际的、疯狂的光。每一次的失望,都像在她们心上又多划了一刀。我看着那些假玉,看着府里这以假乱真的风气,心,碎成了一片一片。
玉是找不回了,人也快不行了。就在这绝望的深渊里,凤辣子——琏二奶奶王熙凤,提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“冲喜”之计!
那是一个何等残忍,何等荒谬的“掉包计”啊!他们要对我的宝玉说谎,要在他神志不清的时候,给他一个天大的、足以将他彻底摧毁的谎言!
他们告诉他,要为他娶的,是他心心念念、刻在骨子里的“林妹妹”!
可花轿里抬来的,盖头下藏着的,却是端庄稳重的宝姑娘——薛宝钗!
我听到这个计划时,几乎要晕厥过去。这是饮鸩止渴!这是在悬崖边上跳舞!他们想用“大喜”的冲击,来唤醒宝玉,却不知,这“喜”字背后,是淬了剧毒的利刃,会要了宝玉的命,也要了潇湘馆里那个可怜人儿的命!
老太太,她或许是老糊涂了,或许是爱孙心切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。她竟然亲自去试探宝玉。她俯在宝玉床边,用最温柔、最慈祥的声音,编织着那个美丽的谎言:“宝玉,给你林妹妹过来,好不好?”
那一刻,我的心跳几乎停止了。我死死地盯着宝玉。他,我那失了魂的宝二爷,竟……竟咧开嘴,傻傻地笑了起来!他笑得那样突兀,那样空洞,他说:“老祖宗,我从前儿心里就高兴了。”
这一笑,这一句糊涂话,竟成了压垮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!老太太和太太,像看到了黎明的曙光,她们把这绝望中的错乱反应,当成了同意的表示!她们竟以为,这计划是可行的!
“他笑了!他高兴了!这冲喜,定然有效!”她们含着泪,却带着笑,忙碌地准备起那注定是悲剧的婚事来。
红绸挂起来了,喜字贴上门窗。那鲜艳的红色,刺得我眼睛生疼。一边是怡红院里虚假的热闹,一边是潇湘馆里死寂的凄凉。我的林姑娘啊,她还在病榻上,苦苦地盼着她的宝玉,盼着那永远不会到来的、属于她的花轿。而她最亲的外祖母,她信任的琏二嫂子,正在合力,将她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这红,是喜色,还是血色?
我写不下去了。笔从我颤抖的手中滑落。窗外,似乎又传来了隐隐的哭声,是风声?是竹声?还是那即将香消玉殒的绛珠仙草,在偿还她最后一滴眼泪?
贾府的天空,黑了,彻底地黑了。而这“冲喜”的锣鼓,敲响的,究竟是希望的序曲,还是……葬送的挽歌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