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悦点头,转身去拿离线终端,脚步稳。赵勇没动,军绿夹克拉链只拉了一半,露出里面的战术背心。
“你还是不信我能控住场面?”他声音低,从胸口挤出来,“你觉得我会冲动?会暴露?会像三年前那样,让孙伟一个人进去送死?”
“我不是不信你。”我看着他,“我是不信他们。郑铭敢露脸,说明他不怕。不怕,是因为有退路。我们一动,他就启动b计划。我不想再看一场‘意外火灾’。”
“可等你查清设备流向,黄花菜都凉了!”他突然抓起桌上的笔,狠狠摔在地上,笔尖崩断,墨水溅开,像一串断掉的代码,“三年前我们等,等来孙伟被塞进通风管!现在你还让我等?你还让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把芯片带走?”
没人应声。
李悦停在门口,抱着终端,没回头。我弯腰捡起断笔,扔进垃圾桶,动作慢,像在收拾一场还没发生的灾难。
“命令下了。”我说,声音不高,但硬,“‘静影’行动,两小时为限。超时没回来,算失联,立刻撤。谁也不准擅自增援。”
他盯着我几秒,眼里有火,有失望,还有点别的,说不清。然后转身大步走。夹克蹭过门框,发出粗粝的响。门被拉开,又狠狠甩上,墙灰簌簌掉下来,像一场小雪崩。
李悦轻声说:“他不会违令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我走到白板前,红笔圈住“芯片”两个字,“但他心里的火,压不住了。”
她低头理线,忽然说:“我刚发现,U盘里那段心跳波形,结尾有轻微畸变。不是设备问题,是人为加的。像……心跳停了之后,又补了0.3秒的模拟信号。”
我猛地抬头:“什么意思?”
“说明那段波形,不是实时录的。”她声音轻,却像刀划破夜,“是提前准备的。孙伟知道他会死。他知道,所以他把线索,藏进了自己的死脉里。”
我站着没动,耳边嗡嗡响,像有电流在脑子里乱窜。孙伟不是临死仓促留信息——他是计划好的。他知道自己要死,甚至可能知道怎么死。他用自己的心跳,当最后的密钥,把数据塞进生命终结的瞬间。
门外传来脚步声,重,急,往配电间去。是赵勇。他没走地下通道,直接穿过警戒区,背影消失在拐角。我能想象他现在的脸——咬紧的牙,发红的眼,还有那股憋了三年的恨。
我拿起对讲机,按下通话键,又松开。不能用无线。任何信号都可能被监听。我抽出一张便签,写:“代号‘静影’,目标A7站外围侦察,禁止接触,两小时撤离。”折好,交给门口警员,叮嘱他亲手交给赵勇。
李悦坐回桌前,打开十六进制编辑器,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打,屏幕字符像瀑布往下滚。我站在白板前,盯着那行留言的复写稿。
“你看见的,只是开始。”
笔悬在纸上,迟迟没落。
窗外天黑了,乌云压着城市,像一块铁板。远处一声闷雷,像什么巨大的机器,开始转动。我忽然想起孙伟最后一次通话,他说:“如果我死了,别查我的尸体,查我的心跳。”
那时我们以为他疯了。
现在我知道,他不是疯,是清醒得吓人。
他早就知道,这场游戏,从一开始,就不属于活着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