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45章 一幅画。(2 / 2)

怕太后娘娘火眼金睛,看出他眼底那一丝藏不住的笑意。

万一……万一太后娘娘觉得她们精心策划的这场戏被他看穿了,会不会恼羞成怒?

会不会觉得他在嘲讽她们?

这个念头一冒出来,萧祁睿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。

他下意识地想低下头,用发丝或者衣襟遮掩一下自己这副怪异的表情。

可念头刚起,他又猛地顿住。

不行!不能低头!

他好不容易才抢到这个位置,好不容易才把脸凑到太后跟前。

若是低下头,脸就歪了,角度也不对,太后娘娘想打,岂不是还要费力调整?

万一她嫌麻烦,或者打偏了,那自己这“受罚”的效果不就大打折扣了?

这个“完美”姿势,真是难拿捏到了极点!

既要仰着脸,让太后能精准地“打”到,又要控制住脸上的肌肉,不能笑出来。

还要装作一副悲痛欲绝、甘愿受罚的样子……

萧祁睿只觉得自己的脸都快僵了,心里更是七上八下,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。

他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祈祷:

快打吧!皇祖母,您快打吧!打完了,这出戏就落幕了,我的功劳也就到手了!

……

此时此刻,慈宁宫正殿内,烛火幽幽。

将满殿人影拉得忽明忽暗。

宛如一幅浓墨重彩,却又透着诡异的皇室肖像画。

安坐在铺着厚厚锦垫软榻上的太后娘娘,脸色煞白如宣纸,唇上毫无血色,连呼吸都带着一种随时会断绝的虚弱。

整个人摇摇欲坠,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。

站在她面前的皇帝陛下,眼眸猩红如血,布满了血丝,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困兽。

他头戴象征无上权柄的束发金冠,冠上的东珠在烛光下泛着冷硬的光,身上却穿着一件本该属于皇后的锦绣宫装——

那华服此刻却被撕扯得不成样子,破布条子随着他粗重的呼吸,无风自动,狼狈不堪。

与他周身的帝王之气形成一种荒诞到极致的反差。

半跪在软榻前的二皇子萧祁睿,依旧维持着那个尴尬的姿势,半仰着脸,却不敢再直视太后。

只能死死地咬着下唇,垂着眼眸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两片阴影,遮住了眼底复杂难辨的情绪——

有后怕,有不甘,还有一丝未熄的算计。

更遑论殿内其余人等:

诸位公主皇子齐刷刷跪在冰冷的金砖地上,头埋得低低的,连大气都不敢喘;

一向端庄的皇后娘娘,此刻也手足无措地跪在一旁,脸色铁青,眼神慌乱。

人人都像被钉在了原地,谁也不敢轻易打破这死寂。

这是一幅画,一幅用富贵荣华作底、用权力倾轧作墨、用人心叵测作笔勾勒而成的画。

既是画,便容不得旁人轻易触碰,更遑论打破。

每个人的心里都在飞速地思索、权衡。

此时该说什么?

该做什么?

才能不犯错?

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?

才能在这场皇权的漩涡里,捞到一丝好处,或者至少……全身而退?

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
德福总管站在皇帝身侧,位置微妙至极。

他那张完好无损的脸对着太后和皇帝,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忠心耿耿、忧心忡忡的表情。

而那张被佛珠砸得如同盘串般丑陋的脸,则正对着那些跪着的皇子公主。

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“忠勇”与“牺牲”。

他此刻的心情,也正如这张半好半坏的脸一样,着实为难到了极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