内搭的淡青织金缠枝莲衬裙若隐若现。
腰间明黄色宫绦系着鎏金扣,除了玉双鱼佩。
还坠着一枚小巧的金镶玉纹牌,牌面光华内敛。
看清那纹牌的瞬间,太后的心狠狠一缩——那是皇后宝印的信物,上面定然刻着“皇后之宝”四个字!
再看那跪着的人,双手小心翼翼将纹牌托在身前。
像是怕地砖磕伤了这贵重物件,那局促又珍视的模样,分明是个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性子。
是那个令人糟心的皇后没跑了。
太后猛地回过神,可转瞬又陷入更深的糊涂与伤心。
胸口像是被巨石堵住,闷得她几乎喘不过气。
身旁的掌事嬷嬷连忙上前替她顺气,轻声劝着“太后息怒,保重凤体”,却被她眼神一厉扫了回去。
“老天啊……哀家这是看见了什么?”
太后的声音带着哭腔,目光死死黏在那立着的“皇后”身上——
那身形,那眉眼间的轮廓,纵使穿着女子的褙子与马面裙,也藏不住几分熟悉的英气。
是她的儿子!是堂堂大燕的天子!
太后只觉天旋地转,眼前的景象模糊起来,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,尖锐的痛感却没让她清醒半分。
自己刚才没有看脸,只看衣裳和首饰了吗?
不对吧?
“定是哀家还没醒……定是夜里做了噩梦……”
她喃喃着,语气里满是自欺欺人,锦被下的手不自觉蜷起,
“你是天子,是天皇贵胄,又不是街头顽童,怎么会……怎么会又穿女子的衣裳?”
立着的“皇后”终于缓缓抬了抬头,金冠下的眉眼更加清晰——
分明就是大燕皇帝。
他脸上半分局促羞赧也无,反倒透着几分坦荡,甚至抬手轻轻扯了扯身上烟霞色的织金褙子。
料子上的玉兰花金线在宫灯下发亮,语气却平淡得像在说寻常琐事。
“母后!”
“今天过节了,朕穿这个,你觉得好看吗?”
“你开心吗?”
身着皇后华服的皇帝,说出这话时,眼底竟褪去了平日的朝堂冷意,浮起几分孩童般的孺慕,神色格外赤忱。
太后斜倚在软榻上,锦被下的手猛地攥紧。
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,心口如同遭了重击。
自己大抵是疯了,才会看见这样的景象!
这儿子竟当着殿内伺候的宫人,还有这么些公主皇子,露出这般痴傻模样,到底是做给谁看?
是故意的!定然是故意的!
太后心头火气直冒,胸腔里像是揣了团烈火。
故意气她这个病中之人来了?
想气死她得了。
还说过节?
她这做娘的病得腿都动不了,困在这软榻上度日如年。
他倒好,穿成这般不伦不类的样子来添堵!
来叫好,来过节?
难道她病重难行,是什么可喜可贺的事?
值得普天同庆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