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带着殿内冰盆里的冰块消融声都清晰可闻,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嗤笑。
慢说世间从无什么天地银行的虚妄之说,便是真有,那也定然是归官家所有的。
如此关乎“存银”的重地,怎可能落到区区百姓手中?
那些对此深信不疑的人,该是愚昧到了何等无可救药的地步!
还提什么品德?
这世间,谁又真能称得上有品德?莫非是上了天,品德便能凭空高几分不成?
萧琳儿……
太后默念着这个名字,眼底瞬间凝起一层冷霜。
连捻转佛珠的手指都顿了顿,力道不自觉加重,檀木珠子相互摩擦,发出细微的“咯吱”轻响。
她去了天上,便真能脱胎换骨,变成另一个人?
便真能改了从前的性子,变得好了不成?
荒唐!
还是可恶的很。
殿内静得落针可闻,唯有鎏金铜炉里的薄荷香。
袅袅娜娜地升起一缕轻烟,与佛珠的檀香缠缠绵绵,缓缓消散在雕花梁柱间。
太后娘娘端坐在榻上,身姿依旧端庄雍容,一身石青绣暗金龙纹的宫装衬得她面色愈发沉静威仪。
衣料上的金线在殿内微光下泛着浅淡光泽,既合身份又显厚重。
只是周身萦绕的低气压,让殿内侍奉的宫女太监连大气也不敢喘。
个个垂首立在角落,裙摆沾着外头带进的暑气,却半分不敢挪动。
她就这般静静等待着,腕间的佛珠被捻转得愈发光滑。
但是人想静静,天上地下喧闹异常,何来的宁静。
萧琳儿在天上装姥姥上瘾了。
一口一个姥姥应着。
小小年纪,
半点小姑娘家的矜持都无。
还有装的什么姥姥?
这哪是什么姥姥?
分明是只上蹿下跳的野猴子,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当耍物般品头论足。
她倒好,竟还笑得眉眼弯弯,乐在其中。
想当初在慈宁宫,她身为郡主,何等金尊玉贵,谁不是恭恭敬敬?
可如今呢?
天上地下鱼龙混杂,便是街边的贩夫走卒、市井流民,都能对着她指指点点,评说几句模样滑稽。
这般落差,这丫头竟浑不在意,真是荒谬至极!
更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是,先前她模仿我这个太后时,那副装腔作势的样子,活脱脱一个引人发笑的笑话,半点威仪都无。
实在是可恶至极!
可偏偏演起这姥姥的小儿戏码,反倒透出几分说不出的霸气,举手投足间竟真有了几分掌控全局的模样。
太后娘娘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心头。
怎么?
在这丫头心里,辛辛苦苦带了她数年的我,堂堂大燕太后,竟比不上那个只相处了几日的“姥姥”?
一个是鲜活灵动却惺惺作态,一个是垂垂老矣偏故作尊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