骗子?!
灵虚道长在心里猛地反问,指尖的拂尘抖得更厉害了。
若是真的骗子,能在这世间骗上这么些年?
佛道两家千百年的传承,难道就凭这些百姓几句哭诉,就能被一笔抹杀?
当初那些人家遇了邪祟,哪个不是哭着喊着、磕头作揖地求他们上门诛邪?
他们踏着晨露去,披着星月归,耗了心神画符念咒,到头来却落得个“骗子”的名声?
那些被治好的人呢?那些求子得子、求平安得平安的人家呢?
怎么这会儿没一个人站出来,替佛道两家说句公道话?
更何况,那些招摇撞骗的败类,又能代表得了谁?
他们不过是披着道袍僧衣的蛀虫,凭什么要让整个佛道两门替他们背锅?
灵虚道长越想越气,偏头看了眼身旁的慧尘师太,见她双手合十,嘴唇微动,想来也是在心里念叨着类似的话。
只是这份愤懑,很快就被殿中越来越沉的气压压了下去——
随着天书上百姓的控诉越来越多,底下那些文武大臣看他们的眼神,彻底变了。
先前还只是不敢抬头的敬畏,此刻竟成了灼灼的目光,像一把把磨得锋利的刀,直勾勾地戳在他们身上。
灵虚道长心里却冷笑一声,压下了几分慌乱。
你们有什么可变的?
京城里哪家府邸没有请过佛道的人?
刑部尚书前年小公子中了“邪祟”,整日哭闹不止,是他连夜画了“安神符”,又设坛诵经三日,才让孩子安稳下来——
那夜里尚书夫人拉着他的手哭求,连体面都顾不上的模样,他还记得清清楚楚。
还有镇国公府,老夫人去年缠绵病榻,太医都束手无策,是慧尘师太送去了“延寿灯”。
又每日派人送去祈福的经文,老夫人竟真的多撑了半年,让远在边关的国公爷赶回来见了最后一面。
就连薛大人,儿子科举前,不也悄悄托人来求过一道“文昌符”。
所以,这些个大臣们,
哪家没有过难言之隐,转头就求到佛道门前?
如今倒好,看着天书上的控诉,就忘了往日的情分,拿这种眼神剐他们。
就是前些日子来朝的西夏使臣,诸位大人见了也不曾露出这般敌意!
但是他们真敢发难吗?
都是要脸面的人,就算心里有怨怼,也不会像平头百姓那样当场撒泼哭闹。
真要撕破脸,谁脸上都不好看,指不定还得把自己的家丑抖落出来。
但是……但是他们最怕的,是那悬在九霄之上的天书,是这天幕背后的主人。
毕竟他们真得罪过那位。
这么一想,今日这金銮殿上的早朝,竟像是一场慢刀子割肉的刑罚。
果然是“上金銮容易,下金銮难”。
只能在心里不断祈祷,心存侥幸:或许这些百姓只说自己的遭遇,不会殃及池鱼;
或许他们忘了提天上的神女,没人提当初太子府那场轰轰烈烈的诛邪大典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