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无挂碍!心无挂碍?
我们这样的人家,这样的身份,
你想心无挂碍,这天下人能让你心无挂碍吗?
真是虚伪呀!
这是一个伪君子当道的世界,可是怎么办呢?
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,还要做一个懂规矩礼仪,才貌双全的伪“君子”。
这是不是就是天幕之上的“伪人”呀!
哈哈。
伪人最怕什么?
最怕别人揭穿它的面具呀,而自己……薛明珠我……
为什么活得战战兢兢?
还不是怕伪君子的面具被揭下来。
这念头一出,薛明珠自己都忍不住想笑。
笑声在喉咙里滚了滚,带着几分自嘲,几分癫狂,还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痛快。
真想把这饭碗砸在谁的头上,一雪前耻。
但是,不能呀……
她猛地低下头,用玉碗死死捂住嘴,那声“哈哈”便闷在了碗底,只剩下肩膀微微发颤。
隔着一层薄薄的幂离,主位上的太后想必是看不见她此刻的模样。
看不见她眼底翻涌的戾气,看不见她嘴角扭曲的笑,更看不见她捏着碗沿、几乎要嵌进肉里的指甲。
就这样吧。
薛明珠深吸一口气,缓缓松开手。碗沿上沾了点唇脂,像朵被揉碎的桃花。
她重新端起碗,舀了一勺燕窝,慢条斯理地送进嘴里。
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,却压不住心底那股越来越烈的火气。
尤其是想到天书上那些关于歌姬的话,她更是觉得荒谬又恶心。
歌姬?那些在勾栏瓦舍里卖笑的玩意儿,几两银子就能买回去玩弄,连户籍都入不了正经册子的下贱胚子,也配在天书上谈什么诗词歌赋?
也配被人光明正大的议论?
简直是天大的笑话!
薛明珠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,这次却不是对着自己,而是对着那些她看不见的、藏在天书背后的“人”。
她微微侧过头,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天幕
有什么了不起的。
就这样吧,活一天赚一天。
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沈若曦所赐。
沈若曦,我不会让你得逞的!
不过是些见不得光的议论罢了,我忍着!
幸好此时天书之上的喧嚣陡然转了调子,先前那些针似的议论总算歇了,换上一道清朗温润的男声。
可能是先前吟过诗的书生,又添了新句。
【红汤沸处起云烟,玉卷轻翻味自绵。
莫笑凡夫空逐臭,此香原是神仙传。】
薛明珠捏着玉箸的手骤然一松,紧绷的脊背缓缓塌下。
竟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一般,后心沁出的薄汗将藕荷色的中衣洇出一片浅痕。
总算……总算不再揪着她与那些歌姬不放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