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书之上一声又一声的“哈哈!”
刺耳的薛家大小姐。
像是有双无形的手,狠狠攥住了慈宁宫的空气。
薛明珠正夹着一筷子水晶虾饺往嘴里送,闻言只觉天灵盖都要被这声笑掀了去。
喉头一阵腥甜翻涌,她猛地攥紧银筷,指节泛白才勉强将那口老血咽回去。
虾饺“啪嗒”掉回描金碟子里,溅起几滴酱汁,像极了她此刻七零八落的火气。
欺人太甚!
她在心里把这四个字碾得粉碎,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。
如今的天书比沈若曦还要可恶。
这是打定主意要把我薛明珠的脸面撕下来,踩在地上反复碾轧?
有完没完!还让不让人活了?
可恶至极!
眼前的翡翠白玉碗里盛着燕窝炖盅,旁边的珐琅盘里摆着油光锃亮的鹿肉。
连不起眼的小碟子里都是琥珀色的蜜饯。
可薛明珠只觉得满桌珍馐都散发着嘲讽的味道,别说咽下去,光是看着就堵得慌。
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主位上的太后,一口银匙慢悠悠搅着青瓷碗里的白粥。
竟看不出半分被惊扰的模样。
薛明珠心里的火气更旺了。
方才天书那声笑炸响时,她分明瞧见太后握着汤匙的手颤了一下,怎么转瞬间就这般怡然自得?
腿都快瘫了,装给谁看?
不是说不能吃荤腥吗?
眼下那象牙箸尖夹着的,可不就是细细撕好的鸡丝?
正一点点拌进粥里,吃得嘴角都沾了点米浆,那叫一个津津有味。
薛明珠越看越想越不忿。
反而太后娘娘似乎连看都没有看她的样子,慢悠悠咽下一口粥,用锦帕擦了擦嘴角,这才抬眼瞧她。
“明珠,怎么了?”她声音轻缓,像是在问天气,
“这些荤腥你是不是也吃不下?”
薛明珠死死攥着手里的描金细瓷碗,指腹都按出了红印子。
她吃不下?她是气饱了!
可对着太后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,所有火气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。
“不用姑祖母操心,”她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,“明珠胃口很好。”
太后闻言,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。
她对着旁边侍立的嬷嬷扬了扬下巴,
“再来一碗!”
嬷嬷手里的玉汤匙差点没端稳,惊讶地抬了抬眼。
太后娘娘今儿个这是怎么了?
平日里一碗素粥都嫌多,今儿个不仅加了鸡丝,竟还要再来一碗?
这哪里是胃口好了,分明是胃口大开啊!
薛明珠坐在那里,看着嬷嬷忙不迭地去盛粥,只觉得心口的火气又窜上来几分。
她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,不用抬头也知道,那悬在半空的天书定又在编排什么龌龊话。
方才那声“哈哈”还没散尽,此刻怕是正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,隔着天幕对她指指点点——
说她薛家长女上不得台面,说她被戳中痛处便恼羞成怒,说她连碗粥都端不稳当……
甚至有人说她杀了几个人。
那些无声的议论像针似的扎过来,密密麻麻,如芒在背。
心口像是被烫了一般,突突地跳,震得她指尖都在发麻。
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,试图用疼痛压下那股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戾气。
“心无挂碍,无挂碍故,无有恐怖,远离颠倒梦想,究竟涅盘……”
老太太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,带着些微沙哑的诵经声,像佛寺里转动的经筒,慢悠悠地。
薛明珠却听得冷笑一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