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副欢喜雀跃的模样,竟比前日得了满箱的公主裙、累丝公主冠时还要真切几分。
“轰”的一声,萧祁佑心头的火彻底炸开了。
勃然大怒。
他的女儿,竟真的沦落到分不清高低贵贱的地步了?
一块平平无奇的破水晶,值得她这般喜不自胜?
更让他心头发揪的是,天幕昭昭,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,说不定早已被全天下人看了去!
他的女儿一向聪明,可爱……
集万千宠爱于一身,绝不是……
想到这儿,他心口骤然一痛,连带着胳膊上的旧伤也似被人狠狠攥住。
疼得他呼吸一滞,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。
“忠诚!你聋了不成?”
萧祁佑猛地抬眼,目光扫向跪在地上的太监,
“把伺候琳儿的那些嬷嬷给我捆过来!今日定要活活打死,我倒要问问她们,是怎么照看主子的!”
他攥着拳砸向榻边的矮几,青瓷笔洗“哐当”落地。
碎瓷片溅起时,正赶上忠诚用浸了烈酒的棉布擦拭伤口。
那力道本就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,被这声怒喝惊得手底一重——
粗粝的布帛狠狠蹭过翻卷的皮肉。
萧祁佑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痛哼,脸色霎时白得像殿角那盏蒙了灰的琉璃灯。
胳膊上的伤本就没好利索。
几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纵横交错,如今被冷雨一泡,早已溃得不成样子。
伤口边缘泛着死气沉沉的白,渗出的血水混着黄脓,将包扎的纱布浸得透湿。
稍一动弹,便似有无数根针在筋肉里搅动。
可这点痛,哪及得上心里的熬煎?
当初剑锋划破皮肉时,他甚至有种近乎麻木的快意。
曦儿,我对不住你,若不伤得重些,如何能让你看清我的心?
如何能换得你半分原谅?
可如今呢?
她竟宁肯信柔嘉那丫头的虚言,也不肯看自己一眼。
这世上,还有比这更锥心的事么?
而且,这包扎的手艺,忠诚可是半点比不过曦儿。
当年曦儿包扎伤口,半分疼痛也没有。
“太子爷息怒……”
忠诚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地砖,
“伺候小郡主的嬷嬷,早就换过七八茬了,都是……都是太后娘娘亲自指的人啊。”
他偷眼觑着萧祁佑紧绷的下颌线,声音愈发低微:
“自打小郡主去了天上,那些人……也大多被太后寻了错处,赐了白绫了。”
殿内静得可怕,只有窗外的雨声还在淅淅沥沥。
萧祁佑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,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。
太后的人?又是太后……
他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眼底的戾色更重:
“那我问你,平日里让人送往慈宁宫给琳儿的礼物,都到了哪里去?”
忠诚的喉结剧烈滚动着,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