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依臣等浅见,娘娘此刻最宜静养,切不可妄动……”
“行了!”薛明珠忽然扬声打断,声音里添了几分急切,
“你们还要瞒着姑祖母到什么时候?”
她往前凑了半步,帷帽的轻纱扫过榻边的引枕,语气陡然重了:
“姑祖母的身子,若不这么做,怕是……怕是真要彻底瘫痪了!”
“你们难道想看着姑祖母再也站不起来吗?”
“还是说,你们压根没把太后娘娘的凤体当回事?!”
“对太后娘娘欺瞒,粉饰,不实不真,你们到底想做什么?”
最后几个字像炸雷似的在殿里爆开,地上的太医们瞬间噤声,连半句辩解都说不出来了。
想做什么?想磕头。
“咚咚咚”的磕头声,一个比一个响,争先恐后地往地上撞,像是要把地砖磕穿才肯罢休。
谁也不敢慢半分,生怕太后眼里看出半分不诚心、不卖力来。
殿里伺候的宫女太监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喘,连呼吸都像是被掐断了。
一个个把头埋在怀里,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。
满室死寂,只有窗外的雨声还在滴滴答答。
落在琉璃瓦上,敲在窗沿上,却没了先前的急劲。
淅淅沥沥的,倒像是人上气不接下气时的喘息,透着股说不出的颓唐。
帐幔后的太后久久没有说话。
她只觉得手心一阵阵发冷,寒意顺着指尖往骨头缝里钻。
其实……她早有预感。
从摔下去那天起,右腿就总是沉甸甸的,像坠了块铅。
可被薛明珠这么直白地说出来,尤其还是借着“太医之口”,那点侥幸便碎得连渣都不剩了。
她下意识地动了动右脚。
没有知觉。
不冷,不热,就像搁在榻上的一块死物,沉重得纹丝不动。
一股寒气猛地从脚底板窜上来,直冲天灵盖。
太后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眸子里的光已经沉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。
“是吗?”
过了许久许久,帐幔后才慢悠悠飘出这两个字。
轻得像根羽毛?
却仿佛是从门缝里偷偷挤进来的穿堂风,一下下刮在人裸露的皮肤上,冷飕飕的,刺得人骨头缝都发疼。
太医们的头埋得更低了,连呼吸都屏住了半分。
谁敢接这话?
说是,便是坐实了“慈宁宫不宜养病”的论断,往后真出了差错,第一个被问责的就是他们;
说不是,便是打了薛大小姐的脸,这位……哪里是他们能得罪的?
唯有把额头往青砖上磕,“咚咚”的闷响在殿里此起彼伏,像是在敲自己的丧钟。
“臣等有罪!臣等愚钝!”
翻来覆去只有这两句。
薛明珠站在榻边,心也跟着悬到了嗓子眼。
方才那番话掷出去时有多果决,此刻等待回应的每一刻就有多煎熬。
她怕,怎能不怕?
姑祖母若是真受不住这惊吓,有个三长两短,别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,整个薛家都得跟着万劫不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