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,却像淬了冰的刀子,直扎得地上众人脊背发凉。
众嬷嬷,宫女,太监心里一咯噔,终于还是来了。
这就是要找替罪羔羊了,还不把太后娘娘的话当回事,太后娘娘的吩咐多了,谁知道哪一句话哪一件事让主子不满意了。
但是如今可是一件大的,不管怎么样,太后娘娘摔了。
这可是天大的事。
到底死几个人,摘几个脑袋,就看太后娘娘的慈悲心肠了,看太后娘娘这几日经念的开心不开心了?
但是有可能开心吗?
做梦吧!
贴身嬷嬷额头的冷汗早就浸透了绢帕,忙不迭地磕了个响头,膝头在青砖上撞出闷响:
“奴才这就去办,这就去办!”
话音未落,人已如蒙大赦般踉跄着退出去,裙角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风,倒像是身后有恶鬼追赶。
没片刻,几位太医便跟着薛家大小姐鱼贯而入。
为首的老太医刚跨进殿门,膝盖便先一步软了。
带着身后几个同僚“噗通”跪倒。
太后却没急着问话,只懒懒地抬了抬眼皮:“把这几日的脉案从头说来。”
老太医定了定神,率先开口,声音温和,刻意拿捏,
“娘娘凤体本健,只是摔倒时略略伤了筋骨,又受了惊吓,气血稍有紊乱。”
“臣等用了活血化瘀的方子,如今脉象已平稳许多,再过半月便能如常行走了。”
另几位太医也跟着附和,尽捡着吉利话往殿里堆,什么“凤体康泰指日可待”,什么“天佑太后吉人天相”。
说得比唱的还好听。
太后始终和颜悦色地听着,嘴角甚至还噙着点浅淡的笑意,既没反驳,也没怪罪。
老太医偷偷抬眼觑了觑帐幔后的人影,心里悄悄松了口气。
看来这伤一场,太后娘娘的性子竟也和顺了些。
人呐,都不是年轻时候了,何必那么杀伐果断?
太后娘娘这般和气,想来今日的差事又能糊弄过去了。
身后的年轻太医们更是明显松了劲,连跪得僵直的膝盖都悄悄动了动。
谁知这和气不过是昙花一现。
“伺候汤药的,”
太后忽然开口,声音轻得像羽毛,却精准地落在那个捧着药碗的小宫女身上,
“把这几日的药材、熬制的时辰,一样样报来。”
小宫女吓得一哆嗦,忙垂着头回话,从辰时的接骨汤到酉时的药膳,连添了几勺蜜都报得清清楚楚。
可太后听得极细,时不时冷不丁打断:
“昨日的当归是哪一批?让采办的太监把药引的单子拿来。”
“后日的药酒是用哪味药材炮制的?让管药房的嬷嬷来对质。”
一问一答竟耗了足足半个时辰。
帐幔外的沙漏漏得沙沙响,像在数着众人的心跳。
直到确认药材没掺假、火候没差池、照料没疏漏,太后才终于停了问话。
殿里静得能听见雨花爆开的轻响。
就在众人以为这关总算过去时,太后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,像淬了冰的银簪子,直往人骨缝里钻:
“方才这些,是你们跟哀家说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