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薛大人息怒!娘娘这绝非瘫痪之症啊!”
他颤巍巍抬起手,
“瘫痪是筋骨枯如朽木,皮肉都失了知觉;”
“可娘娘只是气血像冻住的溪流,筋脉缺了温养才迈不开步——这二者天差地别!”
旁边的中年太医赶紧接口,声音都带着颤:
“若要好转,需得按方子细细调治:”
他咽了口唾沫,语速却稳了些,
“每日辰时、申时,得最懂推拿的嬷嬷来伺候。”
“按肩臂时指腹慢慢打转揉开;推腰腿时得顺着筋脉走,这是为了让淤住的气血慢慢活过来。”
“再就是汤药,”
另一位太医补充道,声音压得极低,
“得用上等的野山参炖乌骨鸡,那野山参须得是年份足、质地纯的,方能发挥其最大功效。”
“再添些安神的合欢皮,每日巳时温着喝。”
“夜里歇下前,用温黄酒浸过的热帕子敷膝盖和脚踝,帕子的温度要刚好能焐透皮肉,却又不烫得人发慌。”
老太医这时已缓过些神,叩首的动作更显郑重:
“可这些都在其次。”
“最要紧的是,娘娘必得彻底静下来。”
他抬眼飞快瞥了薛大人一眼,又赶紧垂下,
“莫说动怒忧思,便是在窗下坐久了看账本,或是听宫女念折子,都得忌讳——”
“气血就像山涧里的溪水,只有不去搅它、慢慢暖它,才能重新淌得顺畅。”
“至于何时能好……”
三人对视一眼,脸上都添了几分难色。
老太医深吸口气,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絮:
“这实在说不准。若能日日照着法子养护,一丝差错都不出,或许过个把月,就能让人扶着在廊下走几步;”
“可若是有半分疏忽——”
中年太医的声音发紧,
“比如夜里又被什么动静惊着,或是想起什么烦心事动了气,那气血一滞,怕是要拖上数月……甚至……”
后面的话像被无形的手掐断了。
太医们齐齐闭了嘴,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,连呼吸都放轻了。
什么动静?
他们知道是天幕的动静,但是这话能一直提嘛,自然不能!
提一句,薛大人的气,就重三分。
薛大人没再看他们。
他转身望向窗外,雨幕挡不住天幕,那片悬浮在半空的光晕,此刻正映得雨丝都泛着诡异的亮。
他自然明白——
什么惊吓,什么摔跤,说到底,都是这不该降世的天书闹的。
太后在宫里坐了四十多年,从皇子妃到皇后再到太后,哪回不是在惊涛骇浪里稳稳当当?
就连有人妄图逼宫时,她都能端着茶盏在偏殿读书,何曾这样失过分寸?
可如今……他指尖在玉带扣上用力掐了掐。
若真落得个行动不得的下场,对最讲体面、最要规矩的太后来说,比死还难受。
毕竟,谁能受得了自己成了连起身都要靠人搀扶的废人?
连自己的身体都做不得主,还能为了天下做什么吗?
薛大人指尖在玉带扣上摩挲着。
正思忖间,内殿的帘幕忽然被轻轻掀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