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9章 龙朔政变29(1 / 2)

兄弟俩又闲聊几句家中琐事、洛阳风物,气氛融洽。然而,宋文初心中却始终萦绕着一个难以释怀的疑问。他犹豫片刻,还是开口,声音低了些:“二弟……方才诊脉,愚兄已窥得弟妹嗓子无虞。只是……你曾说她是受了巨大刺激方至此境。这刺激……究竟源于何处?”他想起宋麟在清漪院外提到过“有人构陷”、“刺激极深”。

提及此事,宋麟眼底瞬间翻涌起冰冷的寒芒,周身气息都带上刺骨的戾气。他放在桌案上的手缓缓握紧,指节泛白。声音是从齿缝中挤出,“那贼子!阿史那勒!狼子野心,禽兽不如!”他强压着怒火,将莫锦瑟如何被突厥细作趁乱掳走,如何被阿史那勒那恶魔幽禁于污浊营帐,如何欲行不轨……而她当时还怀着身孕!……这些被他视作毕生耻辱与剧痛的过往,只简明扼要地对兄长讲述。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恨意。

“混账东西!!!”宋文初听完,儒雅温和的面容第一次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涨红扭曲,素来沉稳的声音控制不住地拔高,手边的茶盏被他一掌拍在桌上,“砰”的一声震响!“身为王子,罔顾天良!竟用如此下作卑劣的手段对待一个手无寸铁、身怀六甲的女子!这等人渣,千刀万剐亦不足惜!”他胸膛剧烈起伏,眼中是纯粹的医者仁心被践踏、被激起的滔天怒火。他完全可以想象当时莫锦瑟的无助与绝望,那份精神上的摧残是何等可怖!

宋麟的眼中寒光一闪,杀意凛然:“他早已付出代价!彼时援军破营,我亲手割下他的头颅!用他的血染红祭旗!”语气平淡,却透着森然杀气。

“杀得好!!!”宋文初拍案赞同,眼中怒火未息,“这种人,死一万次都洗不清其罪孽!纵使挫骨扬灰也是他罪有应得!”他为医多年,深知精神创伤之痛,有时更甚于肉体折磨。阿史那勒施加在弟妹身上的,是双重酷刑!

宋麟脸上戾气稍缓,随即又被更深的痛惜和懊悔覆盖:“那次之后,花了整整两月锦瑟才肯让我近身,眼神才重新有了光亮……我以为她已快走出来了。谁知……”他声音艰涩,“回到王府,母妃身边有一个心思歹毒的贱婢!竟故意跑到锦瑟面前,说……说她失了清白,不配为世子妃,是王府之耻……甚至……连累我也成了他人笑柄……等等诛心恶语!”

“什么?!”宋文初倒吸一口凉气,脸色剧变,“母妃身边竟有如此蛇蝎?!”他又急又怒,“后来呢?”

“锦瑟那时本就脆弱如琉璃,岂能承受如此重击?!”宋麟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心疼与自责,“我得知消息赶回时……只看到她留书决然离去,踪影全无!若非陛下授意我来洛阳办这漕运案……”他声音微哽,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,但其意不言自明——若非洛阳之行,此生他恐将与挚爱永诀,抱憾终身!

宋文初心中豁然开朗!他终于明白当初在清漪院诊脉时,为何总觉得这位“莫小姐”眼神深处藏着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一种近乎自毁的沉寂。那绝非寻常的郁结,而是接连遭受人生至痛后的万念俱灰!那默默无声的眼泪,那仿佛灵魂被抽离的空洞感……皆源于此!源于这重重叠加、难以承受的巨大刺激!

宋麟的声音在喉间哽住,那些未尽之语化作沉重而苦涩的压抑,弥漫在安静的空气里。宋文初已然从二弟眼中那深切的痛楚、自责与后怕,还原出弟妹彼时独自承受的灭顶之灾——刚挣脱突厥魔爪的深渊,带着被撕裂的伤口和惊魂未定的灵魂回到家中,本以为是可以喘息疗伤的港湾,却猝不及防地迎来另一柄淬着毒汁的匕首,直刺她最脆弱最恐惧的心防!

清白?世子妃?王府之耻?每一个词都精准地凿穿了她尚未愈合的创口,将她极力想要重建、却依旧摇摇欲坠的尊严与认同感彻底碾碎!那贱婢的话语,无异于告诉她——那场不堪回首的苦难不仅剥夺了她的身体安全,更永久地玷污了她的身份与价值,连累了她最爱的人!在那种心境下,无声无泪的静默,大概是她最后维持体面的外壳,也是灵魂逃避更深重打击的唯一堡垒。

宋文初只觉得一股冰寒彻骨的怒意混杂着无尽的悲悯在胸腔中翻涌。他并非朝堂中人,却也深明豪门大族内宅争斗的腌臜。一个无知贱婢,若无人在背后授意、甚至提供庇护,怎敢向堂堂世子妃口出如此恶毒的诛心之言?!“母妃……母妃怎会容此等刁奴在侧?!”宋文初声音低沉压抑,带着难以置信的痛惜和一丝压抑的愤怒。他离京多年,印象中的母亲虽然有时优柔护短,却绝非纵容恶行、刻薄待人之辈。“此事水落石出前,我亦未想通。”宋麟眼中寒光闪烁,那股冰冷深沉的气息再次浮现,“回京后彻查,才知那贱婢早被平南王府一个藏得极深的人笼络收买!此人蛰伏多年,处心积虑在母妃身边埋下诸多暗线。挑拨离间、构陷污蔑、散播流言……无所不用其极!其目的,便是要搅得王府不宁,离间我母子、夫妻之情,最终动摇我王府根基!”他的语气斩钉截铁,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,“此人,我已有眉目。此次回京,必将其连根拔起!无论其背后站着谁,定叫他——血债血偿!”最后四个字,轻飘飘落在空气中,却带着铁血般的重量。

宋文初面色凝重,深感事态之深、布局之险。他看向宋麟,二弟眼底那沉凝如铁、坚不可摧的意志让他震撼,更让他欣慰。那个记忆中总是带着几分风流倜傥、甚至偶尔显露跋扈的少年郎,如今已然长成了足以擎天立地的栋梁!这股为护家人、不惜一切披荆斩棘的担当与勇气,令人心折。“好!”宋文初重重应道,眼中燃起同仇敌忾的烈焰,“愚兄虽不擅权术争斗,但眼力尚在,药理更通人心!回京之后,定当寸步不离母妃左右。若再遇那等魑魅魍魉鬼蜮伎俩,或有人妄图投药作祟……必将其揪出,挫骨扬灰!为弟妹,亦为王府门楣!”他的话语带着医者特有的锋利与守护的刚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