妒火如同毒藤再次疯长缠绕!可这次,却更多了一种被自身愚蠢行径刺穿的狼狈与焦躁!“锦瑟……她一定……恨透我了……”宋麟痛苦地闭上眼,滚烫的液体在眼眶边缘不受控制地酸胀沸腾!他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她决绝转身、一步踏碎两人过往所有温情的背影!她最后那声冰冷的“回府”,裹挟着怎样滔天的怒火与……失望?
不能!绝对不能!一股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!窒息般的恐惧让他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!挣扎着就要站起来!大哥的事还没解决!将军府已是风雨飘摇!若此刻连她也彻底将他推开……他用力摇晃了一下因酒精而昏沉的脑袋,支撑着桌面的手臂都在颤抖。“不行……不能拖!”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与身体的麻痹,眼中翻腾起一股近乎不顾一切的决绝!“去求她!认错!”“……别说跪……”“……就是当着整个将军府的面……”“……被乱棍打死……”“……我也认——!!!”
他猛地转身!脚步带着不顾一切的踉跄!就要冲出这片象征着醉生梦死的牢笼!
嘎吱——沉重的包铜木门被一只手从外推开!
两道修长挺拔的身影,一深绯,一玄青,悄无声息地逆着门口迷离喧嚣的光影轮廓,踏了进来。正是——莫瑾瑜与莫云从!
两人脸上都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、仿佛在戏台上看到最精彩戏码时的……兴味盎然!尤其当目光落在宋麟那如同被霜打蔫的茄子般绝望狼狈的脸、和他正挣扎站起的趔趄身影时——“噗嗤——”莫云从严峻的面庞上,那抹惯常冰冷无波的线条极其罕见地——破裂开来!一声清晰直白、带着巨大快意的笑如同冰凌炸响!“呵呵呵……”莫瑾瑜更是不客气地笑出了声,几步走到近前,一把夺过宋麟手边那还剩小半壶的流霞醉,看也不看,仰脖就往嘴里倒!酒液淋漓洒落,他也不甚在意。“啧啧啧……好酒……好酒……”他一边喝着,一边睨向宋麟那张憋屈懊丧的脸,嘴里啧啧有声。
宋麟如同濒死的鱼被骤然丢上了滚烫的沙地!本就焦躁绝望的心情被这两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嘴脸瞬间点燃!那点强撑的硬气也被撕得粉碎!“你们……”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,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吼道,“……就是专程来看老子笑话的——?!!!”
“笑话?”莫云从慢悠悠踱到桌边空置的椅子旁,毫不客气地撩袍坐下。一手搭在桌沿,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木质边缘,发出叩叩轻响。目光如同两柄最精确的柳叶刀,寸寸刮过宋麟那写满了“衰”字的脸。“宋世子……”“您如今……可是…声震我将军府的‘大人物’……”他刻意拖长音调,每个字都如同细针扎在宋麟最疼的神经上!“连小五…都下了‘格杀勿论’般的懿旨…这热闹……”他唇角勾起一个几近于无的弧度。“难道……不值得看?”
宋麟被他这直插痛处的嘲讽噎得险些背过气去!一股混合着恼羞成怒与无处发泄的郁气直冲头顶!他猛地一甩袖!“滚开——!”恶狠狠地瞪了这两个损友一眼,抬脚就要硬冲出门外!再懒得理会他们!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——冲去将军府!哪怕被乱棍打!也要见到她!认错!
然而!就在他左脚即将踏出那扇象征着短暂解脱的门槛的瞬间——莫云从那如同寒泉流淌般平静无波的语调,如同冰凌轻击玉盘,清晰地回荡在身后:“赶着去……挨‘乱棍’?还是……去找小五?”他慢条斯理地端起桌上另一只尚算干净的酒杯,为自己倒满。“我看……也不必白费力气了……”
嗡——!宋麟脚步猛地僵在半空!左脚落地不稳,整个身体一个巨大的趔趄!“砰——!”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巨手推了一把,重重地撞在坚硬冰凉的门框之上!发出沉闷的撞击声!额角与门框棱角亲密接触!一阵尖锐的刺痛混合着巨大的眩晕感让他瞬间眼前发黑!
莫云从眼风都没抬一下,自顾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。“好酒。”他放下空杯,目光这才悠然转向扶着门框、龇牙咧嘴直揉额角、狼狈不堪的宋麟,那张面瘫脸上竟流露出一丝极其清晰的……——幸灾乐祸!“瞧瞧…宋世子…好大的本事……”他声音里那毫不掩饰的促狭与痛快几乎要溢出来!“我可……好多年…没见小五…走起路来比兔子还快了……”他微微前倾身体,眼神带着洞穿一切的了然与戏谑:“——上次这般…还是上林苑行宫…满身鲜血…一步步走出行宫的那一回吧?”他点到即止,目光如同带钩,死死钩住宋麟骤然煞白的脸!“您这回又是……怎么惹毛了她——?!!”
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!烫得宋麟心头发抖!额角撞伤的痛楚早已麻木!只剩下巨大的恐慌与无地自容的羞耻!
莫瑾瑜也放下了酒壶,凑近过来,咂咂嘴,火上添油:“啧啧啧……平日里看你闯入我将军府如入无人之境,咱俩……上下帮你打点遮掩,不惜担着大哥拆了药庐的风险,你可倒好……”他手指虚虚点着宋麟心口位置,满脸的“恨铁不成钢”!“这么大好的近水楼台…叫你自个儿一脚……踢下九天寒潭——!!你……”他痛心疾首地猛一跺脚!“烂泥……当真糊不上墙——!!!!”
宋麟的脸皮如同烧红的烙铁!被这一通夹枪带棒、句句诛心的挤兑彻底燎穿了所有屏障!连最后那点强装镇定的表皮也消失殆尽!“我……我……”他张了张嘴,喉咙如同被滚烫的炭火堵住,一个辩解的字都吐不出!巨大的懊悔与自厌如同无边的潮水将他彻底吞没!他猛地抱住了剧痛的头颅!“是我…是我被猪油蒙了心!是我头脑发热…说了混账话!我不该……”他声音嘶哑干裂,带着濒死的呜咽,眼睛赤红得几乎要滴下血来!“……我不该……在她大哥危难之际…还因那些没影子的事……冲她发疯!我不该……”他痛苦地摇头,仿佛要甩掉那些让他失控的妒忌画面。“不该……那般口不择言!她……她那张嘴比她大哥莫元昭……还厉害百倍……句句……都在……剜我的肉…我……”宋麟猛地抬起布满红丝的眼,望向两位损友,眼神里带着一丝绝境中的、如同溺水者的哀哀乞求,“我真……该死——!”
看着他这副痛不欲生、追悔莫及的模样。
莫云从与莫瑾瑜对视一眼。
噗——!!一声压抑不住的、仿佛忍了太久终得宣泄般的——惊天爆笑!如同决堤的洪水!瞬间从两人口中毫无形象地炸开!
莫云从一向冷硬的嘴角咧开一个大得几乎要撕裂耳根的弧度!肩膀剧烈抖动!莫瑾瑜更是直接拍着大腿!前仰后合!笑得眼泪都快飙出来!“该——!该!活该——!哈哈哈哈……让你平日仗着一张脸皮厚在府里横行霸道…这回……踢铁板上了吧?!!小五这张嘴……连明太后都敢直撄其锋…就凭你?!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整个金波阁雅间,瞬间被一种极其诡异的、混合着幸灾乐祸的痛快和某种难言痛快的诡异狂笑声彻底充斥!唯有宋麟一人,如同被剥光羽毛的鹌鹑,脸色死灰地僵立在门槛之内,承受着这来自兄弟兼损友的致命嘲讽风暴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