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为不忍,就可能暴露。
一旦暴露,后果不堪设想。
他又想起张灵玉。
为了弥补自己的“不全”,张灵玉不得不放弃纯阳正法,转修那为人诟病的水脏雷。
还要在世人面前维持着“谪仙”的形象,接受所有人的赞美和尊敬。
赞美越多,心中的痛苦就越深。
我们……又有什么区别呢?
张楚岚的心中翻涌着说不清的滋味。
他第一次觉得,自己对“全”与“不全”、“清”与“浊”、“尊严”与“生存”这些概念,产生了如此深的迷茫。
这个世界,真是他以为的非黑即白吗?
那些人,那些“异人”,口口声声维护的“正道”,究竟又是什么?
远处的篝火晚会,欢声笑语一阵阵传来。
冯宝宝正被一群异人围在中间。
她面前摆了一溜酒碗。
她端起一碗,仰头就喝光。
接着,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,那壮汉已喝得满脸通红,摇摇晃晃。
“宝儿姐,你、你还真是海量啊!”壮汉舌头都捋不直了,一屁股墩坐到地上。
冯宝宝眨了眨眼,没说话。
她的酒量深不见底,已经把一众自诩海量的江湖豪客吓傻了。
一个年轻异人拍着壮汉的肩膀,打趣道:“老牛,服了吧?这姑娘可不是寻常人。”
“服,服了!这酒量,比老天师都厉害!”壮汉摆摆手,表示彻底认栽。
旁边有人笑着说:“嗨,你们是没见过她家那小道士,才叫一绝。嘴皮子功夫了得,打起架来……”
“嘿,你是说那个‘不摇碧莲’张楚岚吧?”另一个异人接话,语气带着几分揶揄,“他那打法,真是刷新了我对‘无耻’的认知!”
“可不是嘛!躲来躲去,最后还玩阴的。真是上不了台面。”
“不过话说回来,他那身金光咒倒是有点意思,可惜就是没骨气。”
冯宝宝听着周围人对张楚岚的议论,神色没有丝毫变化。
她只是安静地看着手里的空碗,仿佛那些话与她无关。
不远处,一个叫单士童的年轻异人,正和几个朋友打打闹闹,因为一点吃饭付钱的小事,折腾了大半宿。
他们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闹,又为了一个小笑话笑得前仰后合。
他们的快乐,单纯又无忧无虑。
这喧嚣的一切,与张楚岚此刻内心沉重形成了强烈对比。
他觉得自己与所有人都格格不入。
张楚岚心烦意乱,胡思乱想之际,一道身影提着酒葫芦,悄无声息地在他身边坐下。
一股淡淡的青草和劣酒味道飘来。
是李道然。
张楚岚回过神,他刚想开口。
李道然却没看他,也没说安慰的话。
他只是拧开酒葫芦盖子,仰头喝了一大口。
他看着天上的明月,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,开口问道:“你在烦恼他的‘不全’,还是在烦恼自己的‘不全’?”
张楚岚被这直白的话点破心事,整个人都懵了。
他猛地抬头,骇然地看向月光下显得有些模糊的李道然侧脸。
张了张嘴,说不出话。
“道、道爷……”张楚岚声音干涩,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慌,“您、您怎么会知道?”
在这个人面前,他感到所有伪装,所有心事,都无所遁形。
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没穿衣服的小孩,所有秘密都在对方面前暴露无遗。
李道然轻轻点头,没直接回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