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梯轿厢匀速攀升,镜面映出苏晚略显苍白的面容。她垂在身侧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,指甲嵌入掌心形成浅痕——这细微的痛感是她维持清醒的锚点,让她在面对未知对峙时,仍能精准把控“新人怯懦”的表演尺度。U盘丢失的蹊跷感如鲠在喉:昨夜暗袋拉链分明拉至最紧,唯一靠近过工位的只有李薇与王莉,前者态度温和却难辨真伪,后者敌意外露却未必有单独作案的胆量。更关键的是,U盘若落入他人之手,为何会出现在陆寒枭的办公室?是他的人提前布控截获,还是有人刻意借他之手,将她推向更危险的漩涡?
“叮”的轻响打破沉思,电梯门缓缓滑开,28楼总裁办公区的冷冽气息扑面而来。周秘书侧身引路,语调保持着职业化的平稳:“苏小姐,陆总在里面等候。”走廊铺着深灰色地毯,脚步声被完全吸收,仅剩中央空调的送风声在空旷空间里低吟,更添几分压迫感。
厚重的胡桃木门被推开,陆寒枭背对着门口站在落地窗前,晨光将他挺拔的身影切割成明暗分明的轮廓。他身着炭灰色定制西装,领带系得一丝不苟,周身散发的气场如精密仪器般冷硬,与昨夜监控中那个偶尔流露疲惫的男人判若两人。办公桌上未显凌乱,仅左侧放着一份摊开的文件,右侧则整齐码放着三册皮质档案夹——显然,他早已做好准备,等待这场看似偶然的“问询”。
“陆总,您找我?”苏晚站在距离办公桌三米处的位置停下,微微低头,手指轻揪西装下摆,声音细弱得近乎蚊蚋,完美复刻了职场新人面对顶层决策者时的紧张无措。
陆寒枭缓缓转身,深邃的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她的面部,从泛红的眼底到紧绷的唇角,不放过任何细微表情。他未立刻回应,而是踱步至办公桌后落座,指尖在文件封面轻轻敲击,节奏均匀如倒计时:“项目部近期在推进陈年应收账款核查,赵经理反馈,你负责的部分遇到了困难?”
苏晚心中警铃骤响。他绝口不提U盘,反而从工作切入,看似常规问询,实则是在试探她是否会主动暴露发现的异常。她抬起头,眼中适时泛起水光,将“委屈与慌乱”演绎得恰到好处:“是……是的。数据量太大,部分记录还存在模糊不清的情况,我核对进度很慢,可能让赵经理失望了。”她刻意用“模糊不清”“进度慢”等模糊表述,回避“发现异常”这一核心,同时将话题引向“个人能力不足”,符合此前塑造的人设。
“模糊不清?”陆寒枭身体微微前倾,手肘撑在桌面上,十指交叉,目光锐利度陡然提升,“具体是哪些部分模糊?是日期、金额,还是附件凭证?”
提问精准如手术刀,直切要害。苏晚心脏漏跳半拍,脑中飞速构建应答逻辑:不能说得太少,否则显得心虚;不能说得太多,以免暴露分析能力;必须给出符合“细心但经验不足新人”身份的答案。她蹙起眉头,像是在努力回忆细节,语速放缓且夹杂停顿:“比如……有两笔付款日期只隔了三天,金额完全一样,备注都是项目A的材料款……还有些款项标注已支付,但对应的验收单好像没找到……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漏看了,毕竟公司流程我还不太熟悉……”
她刻意将关键疑点拆解得零散,用“好像”“不确定”等措辞弱化确定性,同时巧妙提及“公司流程”,为后续可能的“失误”预留退路。陆寒枭静静聆听,面部表情始终保持平稳,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玩味——若不是掌握了平板操作记录与U盘里的分析内容,他几乎要相信眼前这个泫然欲泣的女孩,只是个运气不佳又过于认真的菜鸟。
“所以,你通宵加班,就是为了核对这些‘可能漏看’的问题?”陆寒枭的语调依旧平淡,却精准戳中了她话语中的矛盾点。
苏晚脊背瞬间僵直,仿佛被戳穿“努力却低效”的事实般,脸色血色褪尽,嗫嚅着辩解:“我……我怕耽误整体进度,就想多花点时间仔细核对……对不起,陆总,是我效率太低了……”她说着,肩膀微微垮下,像是承受不住压力般,将“新人的挫败感”展现得淋漓尽致。
看着她这副近乎崩溃的模样,陆寒枭指尖停顿,按下内线电话:“周秘书,送杯热牛奶进来。”指令简短,却让苏晚心中的疑惑更甚——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操作,究竟是试探,还是另有深意?
片刻后,周秘书端着青花瓷杯进来,将热牛奶轻放在苏晚面前的茶几上:“苏小姐,请慢用。”温热的气息透过杯壁散开,带着淡淡的奶香味,与办公区的冷硬氛围形成微妙反差。
“工作认真是职场美德,但也要兼顾身体。”陆寒枭的语气缓和了些许,却仍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,“既然发现数据存在疑问,就整理一份简要说明交给赵经理。他作为直属上级,有责任指导下属解决问题。”
苏晚猛地抬头,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。将问题直接交给赵经理?这无异于将羔羊送入虎口——以赵明与陆云深的关联,必然会强行压下疑点,甚至反咬她“故意制造混乱”。陆寒枭是真的对赵明的底细一无所知,还是在刻意测试她是否知晓其中猫腻?她不敢深究,只能垂下眼睫,轻声应道:“是,陆总……我回去就整理说明。”
“嗯。”陆寒枭重新将注意力投向桌面文件,仿佛这场问询已告一段落,“出去吧。”
苏晚如蒙大赦,放下几乎未动的牛奶,脚步略显慌乱地退出办公室。直到电梯门完全闭合,她才卸下伪装,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,指尖冰凉——这场短暂的对峙,看似她安全过关,实则已被陆寒枭牢牢锁定在怀疑名单中。
返回19楼项目部时,办公区的氛围已悄然变化。原本嘈杂的键盘敲击声明显减弱,同事们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投向她,带着探究与好奇。王莉坐在工位上,电脑屏幕停留在空白文档界面,眼神却死死盯着她,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。赵经理办公室的门紧闭,透过玻璃隔断能看到他正对着电话低吼,手势激动,显然正处于焦躁状态。
“苏晚,你没事吧?”李薇快步走过来,压低声音,语气带着担忧,“刚才周秘书来叫你,大家都在猜是不是赵经理告状了……”
苏晚适时露出“惊魂未定”的表情,轻轻摇头:“没……没什么,陆总只是问了问工作进度,还让我整理问题说明交给赵经理。”她刻意提及“整理问题说明”,观察李薇的反应。
李薇眼中闪过一丝担忧:“你真要交给赵经理?那些陈年账本来就不清不楚,万一他觉得你是在挑刺……”话未说完,却已点出项目部对“陈年账问题”的默认回避态度,更印证了苏晚的判断——这些混乱绝非偶然,而是有人刻意维系的“安全区”。
“没办法,陆总交代的任务,总不能不做。”苏晚叹了口气,语气带着“新人的无奈”,随后话锋一转,“对了李姐,你知道咱们楼层有没有信号好点的公共区域?我手机好像有点问题,想出去打个电话。”她需要一个无人监控的空间,执行早已计划好的“匿名上报”方案。
“茶水间旁边的楼梯间信号不错,就是有点冷。”李薇热心指引,并未察觉异常。
苏晚道谢后,拿起帆布包走向楼梯间。推开防火门,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,楼梯间未装监控,仅有应急灯散发着微弱的绿光。她从包内侧的暗袋中取出一部全新的预付费手机——这部手机未进行任何实名登记,是她入职前特意准备的“应急工具”。她连接附近商场的公共wiFi,打开加密浏览器,登录一个临时注册的邮箱账号(用户名由随机字符组成,绑定的是一次性虚拟手机号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