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无涯的手指又动了一下。
我盯着那根微微蜷起的食指,喉咙发紧。刚才他把剑插进胸口的时候,我没来得及拦住。现在他躺在地上,像一具被抽空了力气的壳,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。
我撑着石台想站起来,手臂一软,差点摔下去。全身都在抖,骨头缝里像是塞满了碎玻璃,一动就扎得生疼。但我还是咬牙扶住了边缘,慢慢直起身。
左眼忽然一阵发热。
银光在瞳孔深处闪了闪,像是有东西重新接通了线路。耳边传来细微的声音,不是从空气里传来的,更像是直接钻进脑子里的低语。
“救……我们……”
我猛地抬头。
前方的空间裂开了。
不是裂缝,也不是洞,而是一道横在半空的镜面,表面泛着水波一样的纹路。它缓缓扩张,边缘像烧红的铁丝一样发亮。透过那层扭曲的光,我看到了另一侧的世界。
灰暗的天空下,一座和这里一模一样的祭坛矗立着,但上面布满了黑色藤蔓状的数据流。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站在中央,背对着我,左手抬起,指尖缠绕着红色光丝。
那是我。
可她的左眼是全青铜色的,没有一丝光泽。
她转过头,嘴角扬起,却没有笑。
“你终于看见了。”她说,声音像是从很多个地方同时响起,“你以为阿絮的死能换来平静?这只是开始。”
我握紧了手里的试卷。纸张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角,边沿卷了起来。上面那行“下次月考记得提前交作业”还在,字迹歪歪扭扭,却清晰得刺眼。
她抬手一挥。
三道光束从镜面中射出,落在地面。
第一个是谢无涯。他单膝跪地,手里握着断成两截的玄铁剑,剑尖指向我。他的眼睛是空的,像是被人挖走过神采。
第二个是陆绾绾。她抱着八音盒,手指反折着,指甲缝里渗出银色粉末,正顺着掌心往下滴。她没看我,只是低着头,沙漏倒悬在她手腕上方,时间在逆流。
第三个是我。
她走出来时脚步很轻,校服袖口沾着干涸的血迹。左眼完全青铜化,右耳戴着和我一样的银杏叶耳坠,但那片叶子是黑的。她停在我面前五步远的地方,抬起手,指尖拉出一道数据线,连向镜面。
“你们的世界太弱。”黑化的我说,“系统要重启,就必须吞噬所有失败的时间线。而你们——是最先被回收的残片。”
我没有后退。
我知道这些不是幻觉。诡语系统的听觉通道还在运作,我能听见他们说话,不是用耳朵,而是通过某种更深的连接。那些声音杂乱,带着哭腔、嘶吼、哀求。
“别杀她……我们想活下去……”
这句话直接撞进我的意识里。
我低头看向脚边的试卷,又看了看那个举剑的谢无涯镜像。他眼神冰冷,动作标准得像演练过无数次。
但我没有躲。
我把试卷举起来,迎向他的剑锋。
剑尖碰到纸面的瞬间,停住了。
没有撕裂声,也没有火花。纸张完好无损,连褶皱都没有多一道。
可他不动了。
不只是他,另外两个也僵在原地。
我听见更多声音涌入脑海。
“我们不是来杀你的……我们是逃出来的……”
“我们的世界已经崩了……系统把所有人变成了数据……”
“求你……别关上那道门……”
我明白了。
他们不是敌人。他们是那些没能活到最后的平行世界里的幸存者。他们的云星月失败了,谢无涯死了,陆绾绾被献祭,整个系统吞噬了他们的时间线。而现在,他们被强行拖到这里,成为新世界的养料。
黑化的我冷笑:“软弱只会让一切重演。你要么接受统一,要么一起毁灭。”
我没有回答她。
我弯腰,把手中的试卷按进地上的符文槽。那里还残留着一点能量,是阿絮最后留下的痕迹。灰雾从缝隙里升起来,薄得几乎看不见,但它确实存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