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花炸开的瞬间,我听见了七百三十四种哭声。
不是从耳朵进来的,是直接在骨头里响起的。
我咬住采样槽边缘,硬撑着没松手。阿絮的灰雾还在树干内部撕扯符文,谢无涯靠在墙边,剑尖抵地,呼吸断得像坏掉的风箱。时栖跪在地上,双手被根系割裂,血顺着茎秆流进土壤。
可那张脸——南宫炽的脸,正从血肉堆叠的花瓣中央缓缓睁开眼。
我抬手就要按下释放键。
就在电流涌出前的一瞬,谢无涯突然闷哼一声,整个人撞向墙壁。
他胸口插着的青铜楔子开始发烫,皮肉焦黑,浮现出四个字:**云星月之母**。
不是刻上去的,是烧出来的。
那痕迹和我在母亲手术台记录上看到的一模一样。
我左眼猛地抽搐,银光乱闪,视野边缘出现重影。这不是幻觉,是系统在报警。我立刻压住太阳穴,强迫自己进入冥想状态。
灰雾还残存一线缠在我手腕上。
“阿絮。”我低声叫。
它没回应,但灰线微微颤动了一下,表示还在。
“去查锁链来源。”
话音刚落,排水沟铁栅突然扭曲变形,一只纸扎小手从底下伸出来,扒住地面。接着是头,是身体。谢灵犀的纸人爬了出来,湿漉漉的裙摆贴在腿上,上面写的谥号一个接一个脱落,在空中扭成一条链子。
那链子没有实体,却直冲我咽喉而来。
我本能后退,却被树根绊住脚踝。链子擦过脖颈,皮肤没破,可脑子里嗡地一响,像是有人拿刀刮我的记忆。
“契约者终将吞噬宿主。”纸人开口,声音像是从井底传上来,“你只是容器。”
我甩头避开视线,指尖迅速划出逆三角符印。
“吞链不吞人。”我下令。
阿絮终于动了。灰雾暴涨,凝成半透明的口器,一口咬住链尾。刹那间,整条锁链开始倒流,往它体内钻。随着每一个谥号消失,它的体型不断膨胀,从一人高变成三倍于我,灰影中传出无数低语,像是有人在同时念经、哀嚎、诅咒。
“殉道者……全被反噬了?”我喃喃。
阿絮没回答,但它抖了一下,像是默认。
谢无涯这时踉跄着站起来,脸色惨白。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楔子,又抬头看我,嘴唇动了动,没说话。
纸人站在原地,裙摆空荡。
“契约双生。”它说,“一人为主,一人为祭。”
话音未落,谢无涯突然抬剑,斩向自己的影子。
剑锋落下时,影子竟像活物般扭动挣扎。断裂的刹那,一道黑气从他脚下窜起,怀里一本黑色记事本飞了出来,自动翻页,停在中间某一页。
上面写着:
**云星月,出生日期:x年x月x日**
字迹工整,笔锋锐利。
我认得这个字。
校长室档案里,我的学生编号旁,就是这么写的。
我伸手要去拿。
他抢先合上本子,塞回怀中。动作迟缓,像是刚才那一斩耗尽了力气。
“有些事现在不能说。”他说。
我没逼他。
而是盯着他影子的断口。那里还在渗血,黑红色的液体滴在地上,发出轻微的“滋”声,像是腐蚀。
我忽然想起什么。
“阿絮。”我转向灰影,“提取‘生日’相关的记忆碎片。”
它震了一下,灰雾翻滚,像沸腾的水。几秒后,一段画面缓缓浮现:
二十年前,雨夜。
一个女人抱着婴儿走进谢家祠堂,脚步很轻。她把一块玉坠放进供桌暗格,又撩起婴儿袖子,露出右肩上的胎记——弯月形,边缘带个小点。
和我现在的一模一样。
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。
我站在原地,没动。
谢无涯也没动。
只有阿絮的灰雾还在缓慢流动,里面传来断续的低语:“……血脉不可逆……命途已定……”
我抬头看他:“你早就知道我和谢家有关?”
他没否认。
只是眼神微闪,目光落在自己仍在滴血的影子断口上。
片刻后,他低声说:“我不是自愿绑定的。”
“什么?”
“那天在琴房,你拿到青铜楔子的时候,我就知道了。”他嗓音沙哑,“它选的是你,不是我。可它还是插进了我胸口。”
我脑中闪过母亲笔记里的片段:**“双生容器,互为锚点,一毁俱毁。”**