桶盖那道细缝里渗出的不是光,也不是气流。
是声音。
起初极轻,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断续模糊。我站在原地没动,左眼银光自动流转,在视网膜前形成一层薄障。那声音撞上屏障的瞬间扭曲了一下,变成了一串错乱的数据音节,像老式收音机调频时的杂噪。
但我听清了第一个词。
“星月。”
不是母亲的声音。
是南宫炽。
我后退半步,脚跟抵住身后铁桶的底座。玉坠贴在胸口,温度没变,可背面那圈新成的环状裂痕微微发烫,像是被什么唤醒了。
“阿絮。”我低声说,“你在吗?”
地面根须网络轻轻一震,一道灰影从缝隙中浮起,没有成型,只是悬在离地三寸的位置,像一团未凝实的雾。它不动,也不回应。
我知道他在听。
“帮我看看那条缝里出来的东西是什么。”我说,“别靠太近,用怨气丝探。”
灰影缓缓拉长,分裂出几缕极细的黑线,顺着地面爬向一号桶。刚触到桶身,那些丝线突然剧烈抖动,其中一根猛地回弹,抽在我手腕上,留下一道灼痕。
我皱眉。
阿絮的残念终于开口,声音像是从地底挤出来的:“不是实体……是数据残流,带着指令包。它在扫描你。”
我立刻抬手将玉坠按在眉心。冷意顺着手掌蔓延进颅骨,冥想状态瞬间开启。外界的声音被压低,只剩下诡语系统独有的听觉通道保持畅通——我能听见鬼语,也能听见系统底层的运行噪音。
那股数据流还在扩散。它不再模仿人声,而是开始播放一段重复的音频:机械运转声、键盘敲击、还有一段极短的笑声。
低沉,缓慢,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。
南宫炽的笑声。
“你们删除了主服务器,”那声音忽然变了调,清晰得如同耳语,“但……我在每个克隆体里都留了备份。”
我睁眼。
空中不知何时浮现出一张脸。
不是全貌,是由无数流动的光纹拼接而成的轮廓,右眼位置嵌着一枚不断旋转的机械义眼,红光一闪一灭。它没有五官细节,可我能认出那是谁。
南宫炽。
他的意识残片,以数据乱流的形式存在于这些铁桶之间。
“原来你躲在这儿。”我盯着那张脸,“校长办公室的服务器早就炸了,你还能藏多久?”
那张脸咧开,笑得更明显了些:“藏?我不需要藏。她们每一个,都是我的终端。你的母亲封印了我一次,可她忘了——只要‘星月计划’还在运行,我就永远不会死。”
我指尖一紧。
三百六十七条时间锚点,三百六十七个失败的“我”。他竟然在每一个意识体里都埋下了自己的备份程序?
“阿絮。”我再次开口,声音压得很低,“能切断吗?”
灰影颤了颤,缓缓靠近那团数据聚合体。它的形态开始变化,像是被某种力量拉扯着,边缘变得锋利而透明。
“我可以吞一部分。”他说,“但不能太久。这东西有毒。”
我没说话,只是抬起左手,将剩余的怨气值全部注入地面根须。蚀骨花的残余脉络立刻响应,蓝光顺着金属板蔓延,在我与那张脸之间织出一道微弱的力场屏障。
阿絮动了。
他化作一道疾影扑向数据团,灰雾瞬间包裹住那张由光纹构成的脸。两者相撞的刹那,空气中爆开一连串刺耳的电子啸叫,像是信号干扰时的尖鸣。
南宫炽的声音断了一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