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斜切进教室,落在课桌一角。我盯着那道明暗交界线,指尖压着昨夜带回的笔记本边缘。纸面被某种液体晕开的痕迹已经干涸,但页脚那行新添的字——“你已经开始被它记录了”——仍像针尖抵在神经上。
我没睡。断笔残片一直贴在胸口,直到早自习铃响才收进衣袋。它不再震动,可楔子还在发烫,像是某种持续的警告。
林秋走进来时,我正把数学作业本摊开。空白的纸页安静得可疑。我握笔的手顿了顿,没写,而是用楔子轻轻压住本子四角。青铜触纸的瞬间,墨水瓶突然渗出一缕黑线,顺着笔尖爬向纸面。
我立刻松手。
墨迹在纸上扭动,浮出一张模糊的人脸,五官由字迹拼凑而成,嘴唇开合,无声念着公式。这不是阿絮的写法。他从不用活体墨水。
我低声念出指令:“影背渗写,不留形。”
桌底灰影一闪而过,作业本背面微微鼓起,像是有无形的手在纸下移动。正面的墨人脸开始扭曲,最终塌陷成一行工整的答案。我合上本子,指腹蹭过封面,留下一道浅痕——那是银杏叶脉的形状,极淡,几乎看不见。
林秋站到我桌前时,我正在收笔。
“你交吗?”她问。
我没答,只把本子往抽屉里塞。她却伸手按住。
“老师说今天要查作业。”她说着,将本子抽了出来。
就在她指尖触到纸页的刹那,手腕内侧的刻痕骤然亮起红光。警报音从天花板的喇叭里炸出来,短促而尖锐,像刀片刮过耳膜。
她瞳孔猛地一缩,身体僵了半秒。再抬头时,眼神已经变了,像是被什么力量短暂接管。她盯着作业本,嘴唇微动,念出系统识别码的前缀音节。
我猛地起身,假装慌乱地去抢:“还给我!”
接触的瞬间,我将一缕怨气顺着她的袖口送了进去。那不是攻击,而是干扰——就像往运转的齿轮里撒沙。她的动作迟滞了一瞬,本子滑出手。
但没落地。
吊灯微微晃动,一根灰丝垂下,缠住她的鞋带。她踉跄了一下,踩住自己裙角,整个人歪向旁边。本子脱手,飘落在地。
我弯腰去捡。
红光还在闪,这次锁定了我的手腕。楔子烫得几乎握不住。我蹲下身,手指刚碰到本子,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。
谢无涯站在门口。
他没看我,径直走到课桌前,剑鞘轻叩桌面。一声闷响,作业本上的墨迹瞬间炸裂,人脸化作黑点四散,像是被高温蒸发。红光熄了。
林秋站在原地,呼吸急促,手扶着桌沿。她的眼神慢慢恢复清明,可额角渗出细汗,后颈衣领下有一道极细的黑线一闪而没。
谢无涯弯腰,捡起本子。他翻了一页,指尖沾上一点残留墨汁,颜色发黑,质地粘稠,像凝固的血。他捻了捻,低声说:“下次,别用活人纸。”
说完,他把本子递还给我,转身走了。
我没接话,只是把本子塞进抽屉,手指在暗处摩挲楔子边缘。刚才那一瞬,我听见了鬼语——不是阿絮,是墨水里那张脸临消散前的低语:“它在读你写的每一个字。”
广播突然响了。
“全体觉醒者注意。”教务处的声音冰冷平稳,“今夜七点,进行二次评级。所有携带非法物品、使用非授权系统辅助工具者,将被立即清除。”
教室安静下来。
林秋终于回过神,看了我一眼,没说话,坐回座位。她整理袖口时,动作比平时慢了一拍,像是还在对抗某种残留的指令。
我低头翻开抽屉里的作业本。背面的字迹清晰,是阿絮的风格,规整、高效,没有多余痕迹。可正面残留的银纹还在,像叶脉,又像某种回路。我用指甲轻轻刮了一下,纹路没断,反而微微发亮。
阿絮的声音在脑中响起:“你被标记了。那墨水是系统诱饵,专钓代写者。”
“谁放的?”
“不知道。但林秋不是主控者,她只是触发点。真正的监控来自讲台上方。”
我抬头。
吊扇缓缓转动,叶片间隙中,一道极细的红线扫过教室,每三秒停顿一次,对准某个学生的刻痕位置。
我合上抽屉。
早自习结束铃响,人群开始走动。我起身时,谢无涯在门口回头看了我一眼。他袖口沾着一点黑,像是刚才那墨汁的残留。他没擦,只是将剑柄往内侧压了压,遮住手背。
走廊灯光忽明忽暗。
我走过饮水机旁,听见两个女生低声议论。
“听说昨夜有人闯进资料室,监控全黑。”
“不止。三班的李岩,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的作业本全是空白,可系统记录显示他已经提交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