良久，才传来一声极轻、极淡的叹息。那叹息声里，似乎带着一丝无奈，又似乎什么都没有。
皇后的声音再次响起，依旧维持着那温和的语调，但每一个字，都仿佛淬了冰，带着不容置疑的、属于皇权的绝对威严，重重地敲击在苏玉的心上：
\"痴儿……\"
她轻轻唤了一声，语气似有怜意，却更显冷酷。
\"雷霆雨露，俱是天恩。赏罚臧否，皆由圣裁。\" 她的声音平稳而清晰，如同在宣读一道早已定论的诏书，\"苏家之案，乃先帝在位之时，御笔亲判，三司会审，铁证如山，天下共知。\"
\"铁证如山\"四个字，如同四把烧红的烙铁，狠狠烫在农小园的灵魂上。
她猛地抬起头，眼中充满了血丝和不甘，还想再说什么。
然而，皇后没有给她任何机会。
珠帘后的声音微微一顿，随即，以一种更加轻缓、却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语调，问出了最后一句：
\"你如今，重提旧事，声声喊冤……\"
那声音仿佛带着一丝疑惑，又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。
\"是觉得……英明神武的先帝，当年……判错了？\"
最后三个字，\"判错了\"，问得轻飘飘的，如同羽毛拂过水面。
然而，听在农小园耳中，却不啻于九天惊雷，又如同万钧巨石，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，轰然从头顶压下，狠狠砸在她纤细的背脊之上！
质疑先帝？
这不仅仅是死罪，这是足以让她魂飞魄散、永世不得超生的弥天大罪！
所有的悲愤，所有的冤屈，所有的挣扎，在这句轻描淡写的反问面前，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，如此可笑可怜。
她张着嘴，却再也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，只有冰冷的绝望，如同无数细密的针，瞬间刺穿了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，每一个角落。
她伏在地上，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和力气，连颤抖都无法做到。
雷霆雨露，俱是天恩。
而她农家，承受的，是那毁灭一切的万丈雷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