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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十一回 鸳鸯女殉主登太虚 狗彘奴欺天招伙盗(1 / 2)

话说凤姐听了小丫头的话之后后,又气又急,伤心不已,一时没忍住,竟吐出一口鲜血,随后便昏晕过去,瘫坐在地上。

平儿见状,急忙赶过来,紧紧靠在她身旁,慌忙招呼其他人过来帮忙搀扶。众人小心翼翼地将凤姐慢慢送到平儿自己房中,又轻轻地把她安放在炕上。平儿立刻吩咐小红,赶紧斟上一杯温开水,送到凤姐嘴边。凤姐微微抿了一口,却仍旧昏迷不醒。

这时,秋桐走过来,只是随便瞧了一眼,便转身走开了,平儿也没有叫她。

只见丰儿站在一旁,平儿让她快去向邢、王二位夫人回说明白了“二奶奶吐血晕倒了,没办法照应事务”。

邢夫人心里大量着,觉得凤姐可能是借病推脱、故意藏躲,可眼下女眷亲戚都在,也不好多说什么,心里其实并不完全相信,只是淡淡地说了句:“让她歇着去吧。”其他人听了,也都默默无言。

当天晚上,前来拜访的客人络绎不绝,所幸有几个内亲帮忙照应着。府里的下人们见凤姐不在,有的便偷懒歇息起来,现场一片混乱嘈杂,事情被搞得乱七八糟,完全没了章法。

到了二更时分,远来的宾客都已离去,接下来便要准备举行辞灵仪式。孝帐内的女眷们,都伤心地哭了一场。只见鸳鸯已经哭得昏厥过去,众人急忙扶住她,又是捶背又是呼唤,折腾了好一阵子,她才缓缓苏醒过来。

醒来后,她就说道:“老太太如此疼爱我,我愿意随她而去。”大家都以为人在极度悲痛时,难免会说出这样的话,所以并没有太在意。

到了辞灵的时候,上上下下加起来也有百十来人,唯独不见鸳鸯的身影。在众人忙乱之际,谁也没有留意到她。等到琥珀等一干人开始哭奠时,还是不见鸳鸯,大家心想,她可能是哭得太累了,暂时到别处休息去了,便也没有多说什么。

辞灵仪式结束后,外头贾政把贾琏叫来,询问送殡的安排,并商量着派人看守家里。

贾琏回答说:“上头的人里,我派了芸儿在家照应,他不用去送殡;下人里,我派了林之孝一家子来照应拆棚等事。只是不知道里头该派谁来看家?”

贾政说:“听你母亲说你媳妇病了,不能去送殡,就叫她留在家里吧。你珍大嫂子又说你媳妇病得很重,还让四丫头陪着她,再带上几个丫头婆子,一起照看上屋才妥当。”

贾琏听了,心想:珍大嫂子和四丫头两人关系不好,所以才撺掇着不让她去送殡。若是上头的事都交给她照应,恐怕也指望不上。而我们家的那位又病着,也难以承担起照应的责任。他思索了一番,便对贾政说:“老爷先歇歇儿,等我进去和她们商量定了,再回来禀报。”贾政点了点头,贾琏便转身进了内屋。

谁想鸳鸯此时大哭了一场后,心里想道:“我这一辈子都跟着老太太,可自己的将来却毫无着落。如今大老爷虽不在家,但大太太的所作所为,我实在看不上眼。老爷向来不管事,以后这家里怕是要乱了套,我们这些下人还不得被他们随意摆弄?被收进哪个男人的屋里,或者被许配给哪个小子,我哪受得了这样的折磨,倒不如死了干脆。可一时之间,该用什么法子去死呢?”

她一边想着,一边往老太太的套间屋里走去。刚跨进房门,只见屋内灯光昏暗惨淡,隐隐约约看见有个女人手里拿着汗巾子,那架势好像是要上吊。

鸳鸯见了,一点儿也不惊慌害怕,心里想道:“这是谁?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,居然还走在我前头了。”于是便开口问道:“你是谁?咱们俩心思一样,要死就一块儿死。”可那个人却一声不吭。

鸳鸯走上前去仔细一看,发现这人并不是这屋里的丫头。再仔细端详,只觉得一股冷气扑面而来,转眼间那人就不见了踪影。

鸳鸯一下子愣住了,呆呆地站了一会儿,然后退出来在炕沿上坐下,细细思量起来:“哦!我明白了,这是东府里的小蓉大奶奶啊!她早就死了的,怎么会跑到这儿来?肯定是来叫我的。可她怎么也是上吊呢?”想了一会儿,她又自言自语道:“对了,她肯定是来教我怎么死的。”

鸳鸯心里这么一想,只觉邪念如毒蛇般钻进了骨头缝里。她猛地站起身,一边抽泣着,一边打开妆奁盒,从中取出那年绞下的一绺头发,紧紧揣进怀里。

接着,她又从身上解下一条汗巾,按照秦氏方才比划的位置系好。随后,她再次陷入悲痛,又哭了好一阵子。这时,她听到外面宾客散去的声音,担心有人会突然闯进来,便急忙关上屋门。

之后,她端来一个脚凳,自己站了上去,把汗巾系好扣儿,套在脖子上,然后一脚踢开了脚凳。

可怜她咽喉气绝,香魂悠悠飘出了窍外。这缕香魂正不知该往何处去,恍惚间,只见秦氏隐隐约约出现在前方。鸳鸯的魂魄急忙追赶上去,喊道:“蓉大奶奶,你等等我!”

那人却说道:“我并不是什么蓉大奶奶,我是警幻仙子的妹妹可卿。”

鸳鸯疑惑道:“你明明就是蓉大奶奶,怎么说不是呢?”

那人说道:“这其中有个缘故,待我细细说来,你自然就明白了。我在警幻仙子的宫中,原本是钟情之首座,掌管的是人间的风情月债。我降临到尘世,本就注定是第一痴情人,要引领这些痴情怨女,早早归入情司。所以该当悬梁自尽的。只因我看透了凡间的情爱,超脱了情海的束缚,归入了情天,所以太虚幻境中‘痴情’一司,竟无人掌管。如今,警幻仙子已经将你补入,让你来替我掌管此司,所以她才命我来引你前去。”

鸳鸯的魂魄问道:“我是个最无情的人,怎么算是个有情的人呢?”

那人说道:“你还不知道呢,世人都把那淫欲之事当作‘情’字,所以做出许多伤风败俗的事情来,还自认为风月多情,无关紧要。却不知‘情’之一字,在喜怒哀乐尚未表露之时,便是个人的本性;而喜怒哀乐一旦表露出来,便是情了。至于你我的这种情,正是未发之情,就如同花朵含苞待放一般。若待它发泄出来,这情就不再是真情了。”

鸳鸯的魂魄听了这话,点头表示领悟,便跟随着秦氏可卿一同离去了。

琥珀在贾母的灵堂前祭拜完毕后,听到邢夫人和王夫人正在安排留守家中的人员。她想着要去问问鸳鸯明天出行该如何安排坐车的事,便先在贾母房间的外间屋里找了一遍,没见着人,于是又往里面的套间找去。

刚走到套间门口,她发现门是虚掩着的,透过门缝往里瞧,只见屋内灯光忽明忽暗,模模糊糊的,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害怕。而且,她也没听到屋里有什么动静,便转身回去,嘴里嘟囔着:“这丫头到底跑哪里去了?”

刚一转身,就碰见了珍珠,琥珀连忙问道:“你看见鸳鸯姐姐了吗?”

珍珠说:“我也在找她,太太们还等着她回话呢。她会不会是在套间里睡着了?”

琥珀说:“我刚才看过了,屋里根本没人。而且那灯也没人去拨弄蜡花,黑漆漆的,怪吓人的,所以我就没进去。这样吧,咱们现在一起进去看看,看她到底在不在。”

于是,琥珀和珍珠一同走进套间。进去后,琥珀正准备去拨弄灯上的蜡花,这时珍珠突然说道:“谁把脚凳放在这儿了,差点儿把我绊倒!”说着,她抬头往上一看,顿时吓得“哎哟”一声大叫,身子猛地往后一仰,“咕咚”一声栽倒在琥珀身上。

琥珀也抬头看到了,不由得大声嚷叫起来,只是两只脚却像被钉住了一样,挪不动分毫。

屋外的人也都听见了动静,跑进来一看。纷纷大声嚷嚷起来,赶忙去向邢夫人和王夫人禀报。

王夫人、宝钗等人听闻消息,都哭着赶过来。邢夫人感慨道:“我真是没想到,鸳鸯竟有如此志气,快派人去告诉老爷。”

只有宝玉听到这个消息后,吓得眼睛瞪得直直的。袭人等慌忙扶住他,说道:“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,别憋着气。”

宝玉费了好大劲儿,才哭出声来。他心里想着:“鸳鸯这么好的一个人,怎么偏偏落得这样的结局。”又想到:“看来天地间的灵气,全都汇聚在这些女子身上了。她这也算是死得其所,我们这些人终究是凡夫俗子,还是老太太的儿孙,又有谁能比得上她?”

想到这儿,宝玉心里又有些释然,甚至高兴起来。

这时,宝钗听到宝玉大哭的声音,也从屋里走了出来。等她走到宝玉跟前,却发现宝玉又笑了。

袭人等人见状,急忙说道:“不好了,二爷又要发疯了!”

宝钗却淡定地说:“不妨事,他心里有自己的想法。”宝玉听了宝钗的话,更加喜欢宝钗的话,心想:“到底还是她懂我的心,别人哪里能明白!”

宝玉正胡思乱想时,贾政等人走了进来,他们不停地嗟叹,说道:“好孩子,没辜负老太太疼她一场!”随即吩咐贾琏:“你出去安排人,连夜买棺材装殓,明天就跟着老太太的灵柩一起送出去,也停在老太太棺材后面,成全她的心愿。”

贾琏答应着出去了。这边,众人让人将鸳鸯的遗体放下,停放在里间屋内。

平儿也得知了消息,赶过来和袭人、莺儿等一干人哭得悲痛欲绝。

其中,紫鹃也想起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毫无着落,心里恨不能跟着林姑娘一起去了,这样既全了主仆之间的恩义,也能有个好的归宿。如今自己虽然留在宝玉屋里,虽说宝玉对她依旧柔情蜜意,但终究算不得什么依靠,想到这儿,紫鹃哭得更加哀切了。

王夫人立刻让人把鸳鸯的嫂子叫了进来,吩咐她在一旁看着为鸳鸯入殓。

随后,王夫人和邢夫人商议了一番,决定从贾母的财产里拿出一百两银子赏给鸳鸯的嫂子,还表示等事情平息后,会把鸳鸯所有的东西都赏给他们家。

鸳鸯的嫂子磕了头,满脸喜色地出去了,嘴里还念叨着:“我们家姑娘真是有志气、有福气的,既得了好名声,身后事也办得风光。”

旁边一个婆子听不下去了,说道:“得了吧,嫂子!你如今把一个活生生的姑娘卖了一百两银子就这么高兴,要是当初真把她给了大老爷,你还不知能得多少银钱呢,那时候你不得更得意?”

这话一下子戳中了鸳鸯嫂子的痛处,她顿时脸红了起来,转身走开了。刚走到二门那儿,看见林之孝带着人抬着棺材进来了,她没办法,只好也跟着进去,帮忙装殓鸳鸯,还假模假样地哭嚎了几声。

贾政考虑到鸳鸯是为贾母殉葬而死,便让人取来香,点燃了三炷,作了一个揖,说道:“她是为殉葬而死的人,不能把她当作普通丫头看待。你们这些小辈都该给她行个礼。”

宝玉听了这话,高兴得不得了,连忙走上前,恭恭敬敬地磕了好几个头。

贾琏想到鸳鸯平日里的种种好处,也打算上前行礼,却被邢夫人拦住了,说:“有一个爷们行礼也就够了,别让她承受不起而无法超生。”贾琏听了,也就不好再过去了。

宝钗听了这话,心里很不是滋味,便说道:“我本来是不应该给她行礼的,但老太太去世了,咱们都有未了的心愿,不敢胡来。她愿意替咱们尽孝,咱们也该托付她一下,让她好好地服侍老太太西去,咱们也能尽一点心意啊!”

说着,她扶着莺儿走到灵前,一面倒酒祭奠,眼泪早已扑簌簌地流了下来。祭奠完毕后,她拜了几拜,然后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。

众人中,有人说宝玉和宝钗两口子都是傻子,也有人说他们两个心地善良,还有人说他们知礼。贾政听了,反而觉得挺满意。接着,大家商量定了看家的人选,还是凤姐和惜春,其余的人都打发去陪伴灵柩。

这一整夜,哪有人能安心睡下。好不容易熬到五更天,就听见外面人声嘈杂,齐齐聚拢过来。

到了辰时初刻,送葬的队伍准备出发。贾政身为家族中的长辈,身着重孝,悲痛地哭泣着,将孝子该尽的礼仪表现得淋漓尽致。

灵柩被抬出门后,沿途各家都摆设了路祭,这一路上那热闹又庄重的风光景象,就不一一详细说了。

送葬队伍走了大半天,终于来到了铁槛寺,将灵柩安置妥当。所有守孝的男子等人都得留在寺庙里陪伴过夜,不提。

再说家中林之孝带着人把搭建的棚子拆了,将门窗都重新上好,又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,还安排了巡更的人,一到晚上就打更巡夜。

按照荣国府的老规矩,一到二更天,三道门就得关上,男人就不能再进内院了,这时候只有女人们负责在夜里巡查。

凤姐虽说隔了一夜,精神头渐渐好了一些,但身体还是虚弱得动弹不得。只有平儿陪着惜春在府里各处转了转,叮嘱了负责夜里值守的人几句,之后她们便各自回房休息了。

却说周瑞的干儿子何三。去年贾珍当家管事的时候,因为和鲍二起了冲突打了一架,被贾珍打了一顿,赶出了贾府。

这何三没了去处,便整日混迹在赌场里度日。最近听说贾母死了,心想贾府这么大的事,肯定有不少事务要人去操办,从中多少能捞点好处。于是他连着打探了好几天消息,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,一点机会都没找到。他唉声叹气地回到赌场,闷闷不乐地找了个地方坐下。

这时,赌场里的其他人就说道:“老三,你现在怎么样?不下去接着赌,把输的钱捞回去么?”

何三苦着脸说:“我倒是想捞一捞呢,这不是没有钱么?”

那些人听了,便调侃道:“你都在你们周大太爷那里待了好些天了,从府里还不知捞了多少油水,这会儿又在我们面前装穷了。”

何三说道:“你们还说呢,他们府里那金银财宝不知道有几百万,可就是藏着不用。非得等哪天着火了,或者被贼偷了,他们才肯死心呢。”

那些人听了,满脸不信地说:“你又在这儿瞎扯,他家都被抄过家了,哪里还能剩下多少金银。”

何三说道:“你们还不知道呢,抄走的那点根本不算什么。现在老太太死了,还留下好多金银,他们一个都不舍得用,都放在老太太屋里,说是等送完殡回来再分呢。”

人群里有个家伙听进了心里,随手掷了几把骰子便说道:“今儿手气背,输了好几个子儿,不翻本儿了,睡觉去了!”说着,他起身往外走,一把拉住何三的胳膊:“老三,过来,我跟你说句话。”

何三跟着他走到一旁。那人说道:“你这么机灵个人,怎么混得这么穷?我看着都替你不值!”

何三苦笑一声道:“命里注定穷,可又有什么办法呢?”

那人眼睛一转,低声道:“你刚才不是说荣府里银子这么多,为什么不去拿点来使唤使唤?”

何三瞪大了眼睛:“我的哥哥!他家银子虽然多,可咱们去白要一两个钱,人家能给咱们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