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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六回 瞒消息凤姐设奇谋 泄机关颦儿迷本性(1 / 2)

话说贾琏手握那块假玉,满脸怒气地走出,径直来到书房。那个卖假玉的人见贾琏脸色阴沉,心里先就慌了,赶忙站起身来迎上去。刚要开口说话,却见贾琏冷笑一声,骂道:“好大的胆子,你这个无赖!这里是什么地方,你竟敢来这里耍花招!”

说着,贾琏回头大声问道:“小厮们呢?”

外面顿时响起如雷般的回应,几个小厮齐声应答。

贾琏吩咐道:“去拿绳子来,把他捆起来!等老爷回来问清楚后,把他送到官府去。”

众小厮又齐声应答:“绳子已经准备好了。”但嘴上这么说,却都没有动身。

那个人早已吓得手足无措,见这阵势,知道难逃一劫,只得跪下给贾琏磕头,嘴里不停地哀求:“老太爷别生气!是我一时穷困潦倒,实在没办法,才想出这个丢人的主意。那玉是我借钱做的,我也不敢要了,只当孝敬府里的少爷玩罢了。”说完,又连连磕头。

贾琏唾了一口,骂道:“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!这府里会稀罕你那破烂玩意儿!”

正闹得不可开交时,只见赖大走了进来,陪着笑脸对贾琏说:“二爷别生气了。他算个什么东西,饶了他吧,让他滚出去算了。”

贾琏说:“实在可恶。”

赖大和贾琏好说歹说,外面的人也都跟着起哄:“糊涂东西!还不快给爷和赖大爷磕头!赶紧滚吧,还等着挨踹呢!”那人赶忙又磕了两个头,然后抱头鼠窜地逃走了。

从此,街上都传开了:“贾宝玉弄了个‘假宝玉’出来。”

话说贾政那天外出拜访客人归来后,因为当时正值元宵节期间,大家都担心之前的事会惹贾政不高兴,况且那些事已经过去,也就不再提起。近来因为元妃的事情,大家忙碌了好一阵子,最近宝玉又生了病,虽然按照惯例家里有宴席,但大家都提不起兴致,也没什么值得记录的事情发生。

到了正月十七日这天,王夫人正盼着王子腾进京,只见凤姐进来禀报说:“今天二爷在外面听到有人传言,说咱们家的大老爷急着进京,离京城只有二百多里地了,却在路上去世了。太太听说了吗?”

王夫人听了大吃一惊,说道:“我没有听说,老爷昨晚也没提起这事,你到底是在哪里听说的?”

凤姐回答说:“听说是从枢密张老爷家听来的。”

王夫人愣了好一会儿,眼泪早已夺眶而出,她一边擦眼泪一边说:“等回来再让琏儿彻底打听清楚,回来告诉我。”凤姐答应后便去了。

王夫人忍不住暗自落泪,既为女儿元妃伤心,又为弟弟王子腾的去世悲痛,还为宝玉的病情担忧。这样接二连三的不顺心事,让她怎么承受得住!

于是,她开始感到心口疼痛起来。再加上贾琏打听清楚后回来报告说:“舅太爷是因为赶路太过劳累,偶然染上了风寒,到了十里屯那个地方,请了医生来调治;可惜那个地方没有好医生,用药不当,一剂药下去人就没了。但不知道家眷是否已经到了那里。”

王夫人听了,一阵心酸涌上心头,心口疼得坐都坐不住,赶紧让彩云等人扶她上炕。她强撑着身体,让贾琏去回复贾政:“赶紧收拾行李,赶到那里去,帮着把后事料理完,然后立刻回来告诉我们,好让你媳妇儿放心。”

贾琏不敢违抗,只得向贾政告辞后便出发了。

贾政其实早就听闻了相关事情,心里头极为不痛快。而且他也知道,宝玉自从丢失了玉之后,整个人神志都变得迷迷糊糊、昏聩不清,即便请医问药也丝毫不见成效;再加上王夫人心疼宝玉,整日忧心忡忡。

这一年刚好赶上京察,工部将贾政保举列为一等。到了二月,吏部带领官员引见。皇上念及贾政平日里勤俭持家、行事谨慎,便任命他为江西粮道。贾政当天就进宫谢恩,并且已经向皇上奏明了起程的日期。

虽说有不少亲朋好友前来贺喜,可贾政根本没心思去应酬他们。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家中人口不得安宁的状况,但又不敢因为家里的事就耽搁了赴任的行程。

贾政正急得毫无办法时,忽然听见贾母那边派人过来传话:“请老爷过去一趟。”

贾政赶忙起身前往,进屋后,看到带着病容的王夫人也在那里,便先向贾母恭恭敬敬地请了安。

贾母示意他坐下,接着说道:“你很快就要去外地赴任了,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,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?”话刚说完,贾母便忍不住落下泪来。

贾政见状,急忙站起身,说道:“老太太有什么话,尽管吩咐便是,儿子哪敢不遵遵命呢?”贾母强忍着哽咽,缓缓说道:“我今年都八十一岁了,你又要到外地去做官。偏偏你大哥还在家里,你又没有办法以父母年迈之名拒绝。你这一走,我心里最疼爱的就只有宝玉了,可偏偏他又病得稀里糊涂的,到现在都不知道情况到底怎么样。我昨天让赖升媳妇出去,找人给宝玉算了算命,那算命先生算得可准了,他说:‘得娶个属金命的人来帮衬他,还得给他冲冲喜才行;不然的话,恐怕这孩子的命就保不住了。’我知道你向来不信这些说法,所以特意把你叫来商量商量。你的媳妇也在这儿,你们俩好好商量一下,到底是希望宝玉能好起来呢?还是就任由他这样下去呢?”

贾政脸上陪着笑说道:“老太太过去那么疼爱我这个儿子,难道做儿子的我就不疼爱自己的儿子吗?只是宝玉这孩子太不上进,所以我时常对他心生怨恨,可这也不过是‘恨铁不成钢’的想法罢了。老太太既然打算给他成家立业,这也是理所应当的,我哪敢违逆老太太的心意而不疼爱他呢!如今宝玉生病了,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放心不下。只是老太太不让我见他,所以我也不敢多说什么。但我还是想亲眼看看宝玉到底得了什么病。”

王夫人见贾政说着,眼眶也微微泛红了,知道他心里其实是疼爱宝玉的,于是便叫袭人把宝玉扶了过来。宝玉看到父亲,袭人示意他请安,他便恭敬地行了个礼。

贾政看到宝玉面容消瘦,眼神无光,一副疯疯傻傻的样子,心里一阵难过,便让人把他扶了进去。他心里暗自思量:“我也快六十岁的人了,如今又被派往外地做官,不知道几年后才能回来。倘若这孩子真的有个三长两短,一来我年老无子,虽说有孙子,但终究隔了一层;二来老太太最疼爱的就是宝玉,如果他有个什么闪失,我这罪过可就更大了。”

贾政看到王夫人眼里含着泪,又想到她的处境,便再次站起身来说:“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,还想着怎么疼爱孙子,做儿子的我哪敢违抗她的意思?老太太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。只是不知道跟姨太太那边说清楚了没有?”

王夫人回答道:“姨太太早就答应了。只是因为蟠儿的事情还没结案,所以这段时间一直没提起这件事。”

贾政又说道:“这就是第一重难处了。他哥哥还在监狱里,妹妹怎么出嫁?况且贵妃的事情虽然不禁止婚嫁,但宝玉应该按照已经出嫁的姐姐的规矩,守九个月的孝期,这个时候也很难娶亲。再者说,我出发的日期已经上报给朝廷了,不敢耽搁,这几天可怎么办呢?”

贾母思索片刻,说道:“你说得确实在理。要是等这几件事都办完了,他父亲又外出不在家了。万一宝玉这病一天比一天严重,那可如何是好?只能稍微越过些礼数来操办了。”

打定主意后,贾母接着说:“要是你打算给宝玉操办婚事,我自然有办法,保证不会有什么阻碍。姨太太那边,我和你儿媳妇亲自过去求她。对于薛蟠那边,我让蝌儿去跟他说,就说这是为了救宝玉的命,凡事都得将就些,他自然会答应的。

“要是说在府里举办娶亲仪式,那可万万不行。况且宝玉现在正病着,也不能让他真真切切地成亲,不过就是冲冲喜罢了。

“咱们两家都乐意,孩子们又有‘金玉’的说法,也就不用再合婚了。选个好日子,按照咱们家的规矩把礼过了。赶紧再挑个娶亲的日子,不用敲锣打鼓、奏乐庆祝,就按照宫里的样式,用十二对提灯,一乘八人抬的大轿子把新娘抬来,按照南方的规矩拜了堂,一样地坐床撒帐,这不就算娶了亲吗?

“宝丫头心思聪慧、明白事理,不用我们操心。而且内中又有袭人,也是个稳妥可靠的孩子,要是再有个明白人在旁边时常劝劝她,那就更好了。袭人和宝丫头也相处得来。

“再说,姨太太曾经说过:‘宝丫头的金锁有个和尚说过,只等遇到有玉的人,就是她的姻缘。’谁又能知道宝丫头嫁过来后,不会因为金锁反而引出宝玉的那块玉呢,这也说不定。这样一来,宝玉的病说不定就能一天比一天好起来,这岂不是咱们大家的福气?现在当务之急就是立刻把屋子收拾出来,布置一番,这收拾屋子的事儿就由你来安排。所有的亲戚朋友都不请,也不摆酒席;等宝玉的病好了,过了守孝期,到时候再摆酒席请人。这么安排的话,时间上都能来得及;你也能亲眼看到他们小两口的事儿有着落了,也能安心地走了。”

贾政听了这个安排,原本心里是不乐意的,但因为贾母已经做了决定,他不敢违抗,只能勉强陪着笑说道:“老太太考虑得十分周全,这安排也很妥当。只是得叮嘱家里的人,别把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,让里里外外的人都知道了,不然会惹出麻烦的。还有姨太太那边,只怕她不会同意;要是她真的答应了,那也只能按照老太太的意思去办了。”

贾母说道:“姨太太那边有我呢,你就别操心了,你去忙你的吧。”

贾政应了一声便出来了,心里头着实不痛快。由于他马上要赴任,有很多事情要处理,比如去部里领取任职凭证,还有亲友们纷纷推荐人来求他关照,各种应酬接连不断。结果,他竟然把宝玉的事情全权交给贾母,由贾母安排王夫人和凤姐儿去处理了。他只是把荣禧堂后面、王夫人内屋旁边的一大片相连的二十多间房子指给了宝玉,其他的事情一概不再过问。

贾母拿定主意后,就让人去把安排告诉贾政,贾政只是说这样很好。当然,这些都是后面发生的事了。

且说宝玉见过贾政后,袭人搀扶着他回到里间的炕上躺下。因为贾政在场,没人敢和宝玉搭话,宝玉便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。

贾母和贾政之间的对话,宝玉一句都没听到,可袭人等人却听得清清楚楚。之前虽然也听到过一些风声,但终究只是捕风捉影,又因为一直没见宝钗过来,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将信将疑。如今听了这些话,心里才像水落石出、船归港湾一样踏实下来,反倒觉得欢喜。

她心里琢磨着:“果然上头的人眼光独到,宝姑娘和宝玉才真是般配。我这也算是运气好,要是宝姑娘嫁过来,我也能卸下不少担子。不过宝玉心里一直只有林姑娘,好在他没听到这些话,要是知道了,真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。”

袭人想到这里,原本的欢喜瞬间转为悲伤,心想:“这事可怎么办才好?老太太和太太哪里知道宝玉和林姑娘心里的事!她们一时高兴,就把这事告诉了宝玉,原本是想让他的病好起来。可要是宝玉心里还是像以前那样,刚见到林姑娘的时候,就要摔玉砸玉;还有那年夏天在园子里,他把我错当成林姑娘,说了好多心里话;后来紫鹃跟他开了句玩笑,他就哭得死去活来的。要是现在跟他说要娶宝姑娘,把林姑娘抛在一边,除非他完全糊涂了,要是稍微明白点,只怕这冲喜不成,反倒成了催命符了!我要是不把话挑明,这不是害了他们三个人吗?”

袭人打定主意,等贾政离开后,她让秋纹照看着宝玉,自己从里间出来,走到王夫人身边,悄悄地请王夫人到贾母身后的屋子里说话。贾母只当是宝玉有什么话要交代,也没太在意,还在那儿盘算着该怎么下聘礼、怎么迎娶亲事。

袭人陪着王夫人来到后间,随即跪下,泪流满面。王夫人见状,大为不解,连忙伸手拉住她,关切地问:“这是怎么了?好端端的,哭成这样。有什么委屈,起来慢慢说。”

袭人抽泣着回答:“这话,我本来不该说,但实在是没办法了。”

王夫人温柔地安慰道:“别急,你慢慢说。”

袭人定了定神,说道:“关于宝玉的亲事,老太太和太太已经决定是宝姑娘了,这自然是极好的。只是,奴才斗胆问一句,太太觉得,宝玉和宝姑娘在一起好,还是和林姑娘在一起好呢?”

王夫人想了想,说:“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,所以宝玉和林姑娘关系更亲近些。”

袭人摇了摇头,说:“不仅仅是‘更亲近些’那么简单。”接着,她把宝玉和黛玉之间那些微妙的情感和日常互动,一桩桩、一件件地说了出来,还补充道:“这些事情,太太都是亲眼见过的。单独那夏天的话,我从来没敢跟别人提起过。”

王夫人听后,紧紧拉着袭人的手,感慨地说:“我看外面已经能看出几分端倪了,你今天一说,我更加确定了。只是,刚才老爷说的话,你应该也听见了,你看他的神情怎么样?”

袭人回答:“现在宝玉要是有人陪他说话,他就笑;没人陪他,他就发呆或者睡觉。所以之前的话,他好像都没听见。”

王夫人叹了口气,说:“但是这件事可叫人怎么办呢?”

袭人说:“奴才我已经说了我的看法,但还得请太太告诉老太太,想个万全之策才行。”

王夫人点了点头,说:“既然这样,你先去忙你的吧。现在满屋子都是人,这事儿暂时先别提。等我找个合适的机会,跟老太太说明情况,再做打算。”说完,王夫人又回到了贾母身边。

贾母正和凤姐儿在屋里商议事情,这时王夫人走了进来。

贾母见状,便问道:“袭人那丫头刚才鬼鬼祟祟的,到底说了些什么?”

王夫人趁机便把宝玉的心事,一五一十地详细讲给了贾母听。贾母听后,沉默了好一会儿,没有说话。王夫人和凤姐见状,也都不再吭声。

过了一会儿,只见贾母长叹一声,说道:“别的事儿都好商量,林丫头那方面倒没什么问题。可要是宝玉真有那心思,这事儿可就难办了!”

这时,凤姐思索片刻,开口说道:“这事儿要说难,也确实难;不过,我想了个主意,就是不知道姑妈愿不愿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