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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三回 宁国府除夕祭宗祠 荣国府元宵开夜宴(1 / 2)

话说宝玉见晴雯把雀金裘补好后,已经累得精疲力竭、神情憔悴。赶忙叫来小丫头,让她们给晴雯捶背揉肩。

主仆二人这样互相捶打按摩了一会儿,才停下来歇着。还没过吃一顿饭的时间,天就已经大亮。宝玉也没有出门,只是让人赶紧去请大夫来给晴雯看病。

不一会儿,王太医就来了,为晴雯诊了脉,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,说道:“昨天看的时候,病情已经好转了一些,怎么今天脉象反而变得虚浮微缩了?难道是吃多了东西?要不就是操心劳累过度了。不过,外感的风寒倒是已经清除了。只是这发汗之后没有好好调养,可不是小事。”

王太医一边说着,一边走到外面去开药方,开好后拿着药方又走了进来。

宝玉接过药方一看,发现之前那些用来疏散驱邪的药都被减去了,反而添上了茯苓、地黄、当归等用来补养精神、滋养气血的药材。

宝玉赶忙让人去煎药,同时忍不住叹气道:“这可怎么办才好?要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,那可都是我的罪过。”

这时,躺在枕上的晴雯听到宝玉的话,忍不住“嗐”了一声,说道:“我的好大爷啊!您该忙啥忙啥去,哪有那么容易就得痨病的!”

宝玉实在没办法,只好跟着去了。到了下午,他说自己身体不舒服,便回来了。

晴雯得的这病虽然严重,但好在她平日里是个干活出力却不过度劳心的性子;而且她向来饮食清淡,吃饭饥饱适度,对身体并无太大损害。

贾府里有个不成文的治病秘法,不管是主子还是奴仆,只要稍微有点伤风咳嗽,都先以禁食饿肚子为主,其次才是吃药调养。所以晴雯前些日子生病时,禁食了两三天,又谨慎地服药调理,如今虽说之前劳碌了些,但之后又多吃了些滋补的东西调养了好几天,身体便渐渐好起来了。

最近这段时间,园子里的姐妹们都各自在自己房里吃饭,做饭烧菜也方便了许多,宝玉自己也能想些办法要些汤汤水水来调理,不必细说。

袭人送完母亲出殡回来后,麝月便把平儿讲起的宋妈与坠儿那件事,还有晴雯把坠儿撵走并且也向宝玉回禀过这些情况,一桩桩、一件件地详细说了一遍。

袭人听后,没有多说什么别的,只是觉得晴雯这么做有些太性急了。

这段时间,李纨因为时令变化感染了风寒,邢夫人又正患上红眼病,迎春和邢岫烟都过去日夜照料,忙着煎药喂药。

李婶的弟弟又把李婶以及李纹、李绮接回家去住上几天。再加上宝玉看到袭人常常因为思念母亲而暗自悲伤,晴雯的病也还没完全痊愈。所以,到了诗社聚会作诗的日子,大家都没什么兴致,就这样空了好几期诗社活动。

此时已是腊月,距离过年没多少日子了,王夫人和凤姐正忙着操办过年所需的各项事务。另外,王子腾升任了九省都检点一职,贾雨村则被补授为大司马,协助处理军机要务、参与朝廷政事,这些事情暂且不提。

再说贾珍那边,宁国府把宗祠打开,安排人进行清扫,将祭祀用的器具都整理好,把祖宗的牌位请出来,还把上房打扫干净,准备悬挂并供奉已故祖先的真实画像。

这时,荣国府和宁国府里里外外、上上下下的人都忙得不可开交。

这天,宁国府的尤氏刚起床,正和贾蓉的妻子一起整理要送给贾母那边的针线等礼物。恰好一个丫鬟端着一茶盘过年用的金锞子走进来,向尤氏汇报说:“兴儿回来跟奶奶说,前些天那包碎金子,总共是一百五十三两六钱七分,金子的成色有好有坏,全部熔铸之后,一共做出了二百二十个金锞子。”说完,丫鬟把茶盘递了上去。

尤氏接过茶盘看了看,发现金锞子的样式多种多样,有梅花形状的,有海棠形状的,还有刻着“笔锭如意”图案的,以及刻着“八宝联春”图案的。

尤氏吩咐道:“先把这些金锞子收起来,让他赶紧把银锞子也交过来。”丫鬟答应了一声,便出去办事了。

这时,贾珍走进屋来准备吃饭,贾蓉的妻子便避开了。

贾珍于是问尤氏:“咱们家春季祭祀时朝廷给的赏赐,领回来了没有?”

尤氏回答说:“今天我已经让蓉儿去领了。”

贾珍说:“咱们家虽然不缺这几两银子用,但这多少也是皇上给的恩典。得早点领回来,给那边的老太太过过目,然后置办好祭祀祖宗的供品,这样既承了皇上的恩情,又托了祖宗的福。咱们哪怕花一万两银子来供奉祖宗,到底也不如领这赏赐来得体面,又是沾了皇上的恩典和福泽。除了咱们这样一两户人家,那些靠世袭当官但家里穷的,若不是靠着这银子,拿什么来置办供品过年?真是皇恩浩大,考虑得十分周全。”

尤氏说:“正是这个道理。”

两人正交谈着,忽然有人进来通报:“少爷来了。”

贾珍立刻吩咐道:“让他进来。”

不一会儿,只见贾蓉双手捧着一个小巧的黄色布口袋走了进来。

贾珍见状,眉头微皱,问道:“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?”

贾蓉连忙赔着笑脸,解释道:“今天领取赏赐的地方不在礼部,被分到了光禄寺和库上,所以又跑到光禄寺才领到。光禄寺的官员们还让我代问父亲好,说好久不见,都着实想念。”

贾珍闻言,嘴角勾起一抹笑意,打趣道:“他们哪里是真的想我,不过是快到年关了,要么是想从我这儿得些好处,要么就是惦记着我这里的戏酒了。”

说着,他一边接过黄布口袋,一边仔细端详起来。只见口袋上印有“皇恩永锡”四个醒目的大字,另一边则盖着礼部祠祭司的官印。口袋上还写着一行小字:“宁国公贾演、荣国公贾源,特赐永远春祭赏赐共两份,折合白银若干两,某年某月某日,由龙禁尉候补侍卫贾蓉当堂领取完毕,值年寺丞某人见证。”文字下方,还有一个用朱笔绘制的花押。

贾珍吃过饭,洗漱干净,换上了靴子和帽子,然后吩咐贾蓉捧着银子跟着自己。先去向贾母和王夫人汇报了相关事宜,接着又来到另一边,向贾赦和邢夫人也做了汇报,之后才返回家中。

到家后,他取出银子,让人把装银子的口袋放进宗祠的大火炉里焚烧了。

接着,贾珍又对贾蓉说:“你去问问你琏二婶子,正月里请人吃年酒的日子定好了没有。要是已经定好了,就让书房里的人把日期清楚明白地列个单子送来,这样咱们以后再请客的时候,就不会和别人的日子重复了。去年就是因为没留意,和好几家人家请客的日子撞了,别人不说咱们没用心,反倒觉得像是咱们两府商量好了,故意敷衍、怕麻烦似的。”

贾蓉连忙答应着去了。过了一会儿,贾蓉把请人吃年酒的日期单子拿了过来。贾珍看过后,吩咐把单子交给赖升,让他按照单子上的日期安排请客,别和别人请客的日子重复。

这时,贾珍又来到大厅上,看着小厮们搬运围屏、擦拭桌案以及金银供器。

只见一个小厮手里拿着一份报告和一份账目清单,回来禀报说:“黑山村的乌庄头来了。”

贾珍一听,抱怨道:“这个老家伙,今天才来!”

说着,贾蓉已经接过报告和账目,迅速展开捧在手里。贾珍则背着手,凑到贾蓉手边,低头看向那份红色的报告。报告上写着:“门下庄头乌进孝叩请爷、奶奶万福金安,并公子小姐金安。新春大喜大福,荣贵平安,加官进禄,万事如意。”

贾珍看了,笑着说道:“这些庄稼人还挺有意思。”

贾蓉也连忙笑着附和:“别看他们文法不怎么样,就图个吉利罢了。”

说着,他也展开账目清单看起来,只见上面详细列着:“大鹿三十只,獐子五十只,瓟子五十只,暹猪二十个,汤猪二十个,龙猪二十个,野猪二十个,家腊猪二十个,野羊二十个,青羊二十个,家汤羊二十个,家风羊二十个,鲟鳇鱼二个,各色杂鱼二百斤,活鸡、鸭、鹅各二百只,风鸡、鸭、鹅二百只,野鸡、兔子各二百对,熊掌二十对,鹿筋二十斤,海参五十斤,鹿舌五十条,牛舌五十条,蛏干二十斤,榛、松、桃、杏穰各二口袋,大对虾五十对,干虾二百斤,银霜炭上等选用一千斤,中等二千斤,柴炭三万斤,御田胭脂米二石,碧糯五十斛,白糯五十斛,粉粳五十斛,杂色粱谷各五十斛,下用常米一千石,各色干菜一车,外卖粱谷,牲口各项折银二千五百两。此外,门下人还孝敬少爷小姐们一些玩意儿:活鹿两对,活白兔四对,黑兔四对,活锦鸡两对,西洋鸭两对。”

贾珍吩咐道:“把他带进来。”不一会儿,只见乌进孝走进来,在院子里磕头请安。

贾珍让人把他拉起来,笑着说道:“你身子骨还挺硬朗。”

乌进孝笑着回应道:“托老爷您的福,我这把老骨头还能走得动路。”

贾珍说:“你儿子也长大了,该让他也出来历练历练了。”

乌进孝笑着答道:“不瞒老爷您说,我们这些人走惯了这条路,不来走一趟心里还闷得慌。那些年轻后生们哪个不想来京城见见世面?不过他们毕竟还年轻,怕路上出什么意外,等再过几年,也就让人放心了。”

贾珍又问道:“你这一路走了多少天?”

乌进孝回答说:“回老爷的话,今年雪下得特别大,外面都是四五尺深的积雪,前些天突然变暖又化雪,路上特别难走,所以耽搁了好几天。算起来我走了一个月零两天,因为时间紧迫,怕老爷您着急,这不就赶紧赶过来了。”

贾珍说道:“我就说呢,怎么今天才到。我刚看了你送来的单子,今年你这老家伙又想跟我玩花样。”

乌进孝赶忙向前走了两步,恭敬地回答道:“老爷,今年这收成实在是糟糕透顶。从三月开始下雨,雨就一直下个不停,一直下到八月,竟然连着五天没晴过天的时候都没有。到了九月,又下了一场碗口大的冰雹,方圆近一千三百里的地方,无论是人、房屋还是牲口、粮食,都被打伤了成千上万,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。小的绝对不敢说谎。”

贾珍听了,眉头紧锁,说道:“我原本估算着,你至少能送来五千两银子,这点钱能干什么用?现在你们总共就只剩下八九个庄子了,今年还有两处庄子报告说遭遇了旱涝灾害。你们还跟我哭穷,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。”

乌进孝连忙解释道:“老爷,您这儿的情况还算好的呢!我有个兄弟,他离我那儿只有一百多里路,可没想到情况竟差那么多。他现在管着那边府里的八处庄地,比老爷您这儿多好几倍呢,可今年也就这些东西,只不过比老爷您这儿多赚了两三千两银子,可他们那儿也紧巴巴的,日子并不好过呢。”

贾珍叹了口气,说道:“正是呢,我这边还算可以,没有什么额外的大开支,不过就是一年的开销罢了。我想享受就多花点,想节省就少花点。而且过年过节送礼请客的,我脸皮厚点,能省就省。可跟那边府里比不了,这几年他们那儿多了许多要花钱的地方,这些钱是一定要花的,可他们又没有增加什么银子产业。这一两年,他们可是赔了不少钱,不跟你们要,他们还能找谁去?”

乌进孝笑着说道:“荣国府里现在虽然事情多了些,但有进账也有支出,宫里的娘娘和皇上难道不会赏赐些什么?”

贾珍听了这话,笑着对贾蓉等人说:“你们听听,他这话,是不是很可笑?”

贾蓉等人连忙笑着附和道:“你们这些住在偏远山坳海边的人,哪里懂得这些道理。娘娘难道会把皇上的国库都赏给我们吗?就算她心里有这样的想法,她也做不了主。皇上怎么可能不赏赐,逢年过节,不过就是赏些彩缎、古董之类的玩意儿;就算赏银子,也不过是一百两金子,也就值一千两银子,这够一年的什么开销?这两年,哪一年我们不是多赔出去几千两银子!就说头一年娘娘省亲,连同建造大观园,你算算那一共花了多少钱,就知道了。要是再过两年,再来一次省亲,只怕我们就要穷得叮当响了。”

贾珍笑着说道:“所以说,他们这些庄稼人都是老实人,只看到表面的光鲜,不知道背后的艰辛。这就好比用黄柏木做磬槌子——外面看着体面,里面却苦得很。”

贾蓉又笑着对贾珍说:“凤姐姐和鸳鸯还悄悄商量,要偷出老太太的东西去当银子呢。”

贾珍笑道:“那又是你凤姐姐出的鬼主意,哪里就真的穷到这个地步了。她肯定是看到支出太多了,实在赔得太厉害,不知道又要省哪一项的开销,先想出这个法子来,好让人知道,说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。不过我心里有个算盘,还不至于到那种地步。”说完,便命人带着乌进孝出去了,好好招待他,不在话下。

贾珍在这里吩咐手下人,把刚才准备好的各类物品中,留出一部分作为祭祀祖先的供品,然后从每样物品中都取出一些,让贾蓉送到荣国府去。

之后,他给自己家里留出了日常所需的物品,剩下的则按照一定的标准分好,一份份整齐地堆放在月台之下。

接着,他派人把族中的子侄们都叫来,将这些分好的物品分发给他们。

不一会儿,荣国府也派人送来了许多用于祭祀祖先的物品,还有一些是专门送给贾珍的。

贾珍看着供器都已收拾妥当,便穿着拖鞋,披着一件猞猁狲皮制成的大裘,命令手下人在大厅柱子下的石矶上,在阳光充足的地方铺上一张大大的狼皮褥子。

他悠闲地坐在那里,晒着太阳,看着各个子弟们前来领取年货。

这时,贾珍看见贾芹也来领东西,便把他叫到跟前,问道:“你来干什么?谁让你来的?”

贾芹恭敬地垂着手,回答说:“我听说大爷这里叫我们来领东西,没等别人去叫,我就自己来了。”

贾珍说道:“我发放的这些东西,本来是给那些闲着没事干、没有额外收入的小叔叔和兄弟们的。前两年你闲着的时候,我也给过你。现在你在那边府里负责管理事务,还掌管着家庙里和尚、道士们的事务,每个月除了固定俸禄,还有额外的补贴,那些和尚的补贴银子都要经过你的手,你现在还来领这个,也太贪心了!你自己看看,你穿得像个能掌管钱财办事的人吗?以前说你没有额外收入,现在又是什么情况?怎么反倒不如以前了。”

贾芹辩解道:“我家里人多,开销大。”

贾珍冷笑一声,说道:“你还想找借口敷衍我。你在家庙里干的那些事,以为我不知道吗?你到了那里,自然就成了大爷,没人敢违抗你。你手里又有钱,离我们又远,就开始称王称霸起来,天天晚上召集一帮不良之徒赌博,还养着女人和小子。你现在这个样子,还有脸来领东西?领不到东西,领一顿板子打才解气。等过了年,我一定会跟你琏二叔说,把你换回来。”

贾芹听了,脸涨得通红,不敢吭声。

这时,有人来禀报:“北府的水王爷送来了字联和荷包。”

贾珍听了,连忙吩咐贾蓉出去招待,并说:“就说我不在家。”贾蓉领命去了。

这边,贾珍把贾芹赶走,看着下人们领完东西,然后回到房间和尤氏一起吃完晚饭,一夜无话。到了第二天,比往日更加忙碌,都不必细说。

转眼间,就到了腊月二十九。此时,府里各项事务都已准备妥当,两座府邸都换上了新的门神画像、对联和门牌,桃符也重新刷上了油,处处都呈现出焕然一新的气象。

宁国府从大门开始,依次经过仪门、大厅、暖阁、内厅、内三门、内仪门,一直到正堂,这一路上所有的正门都大开着。

在两边台阶的下方,整齐排列着一色朱红的大高照灯,这些灯把周围照得如同两条金龙闪耀一般。

第二天,贾母以及府中那些有诰封身份的人,都按照各自的品级穿上了朝服。他们先乘坐八人大轿,带领着众人前往皇宫朝贺行礼。在宫中领完宴席后,便回到宁国府,在暖阁处下轿。而府中那些没有跟随一同入朝的子弟们,都早早地在宁国府门前排好班,恭敬地等候着,然后引入宗祠。

再说薛宝琴,她这是头一回进入贾家的宗祠参观,于是便格外仔细地观察、审视起这座宗祠来。原来啊,这宗祠位于宁国府的西边,是另外独立的一个院落。

院落外围是黑色油漆的栅栏,栅栏里面矗立着五间大门。大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匾额,上面赫然写着“贾氏宗祠”四个大字,旁边还标注着“衍圣公孔继宗书”。

在大门的两侧,有一副长长的对联,上面写着:肝脑涂地,兆姓赖保育之恩;功名贯天,百代仰蒸尝之盛。这也是衍圣公所题写的。

大意为:臣子们甘愿为君主肝脑涂地、牺牲一切,天下万千百姓都依赖君主的养育与庇护之恩得以生存繁衍;君主的功绩与威名直贯苍穹、彪炳千秋,后世百代子孙都会怀着崇敬之情,在祭祀典礼上供奉祭品,缅怀追思君主的盛大功德。

走进院内,只见一条由白色石块铺就的甬路,甬路两旁栽种着郁郁葱葱的苍松翠柏。月台上摆放着青绿色古铜铸造的鼎、彝等礼器。抱厦前方的正上方,悬挂着一块刻有九条金龙的匾额,匾上题写着“星辉辅弼”四个大字,这是先皇的亲笔御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