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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一回 薛小妹新编怀古诗 胡庸医乱用虎狼药(2 / 2)

晴雯只是坐在熏笼旁围坐着取暖。麝月笑着打趣她说:“你今天就别装成娇贵的小姐啦,我劝你也起来活动活动。”

晴雯回应道:“等你们都走了,我再动也不迟。有你们在的一天,我就好好享受这一天。”

麝月笑着又说:“好姐姐,我去给宝玉铺床,你把那穿衣镜的套子放下来,再把上面的滑扣扣上,你个子比我高,这事你做正合适。”说着,她就走去为宝玉铺床了。

晴雯“嗐”了一声,笑着抱怨:“人家刚坐暖和了,你就来捣乱。”

这时,宝玉正坐着心里犯嘀咕,想着袭人的母亲不知是生是死,忽然听到晴雯这么说,便自己起身出去,把镜套放了下来,扣好了滑扣,然后进来笑着说:“你们继续暖和吧,我都弄好了。”

晴雯又笑着说:“终究是暖和不长的,我又想起来,汤婆子还没拿过来呢。”

麝月说:“这倒难为你想得周到!不过他平时又不用汤婆子,咱们这熏笼上多暖和,跟那屋里的冷炕可不一样,今晚可以不用。”

宝玉笑着说:“这么说来,你们俩都在这上头睡了,那我外边可就没人了,我会害怕的,一晚上都睡不着。”

晴雯说:“我就在这儿睡。让麝月去你外边睡。”说话间,已经到了二更天,麝月早已放下帘幔,移好灯,点上香,侍候宝玉躺下后,她们俩才去睡。

晴雯惬意地躺在熏笼上,麝月则守在暖阁外边。到了三更过后,睡梦中的宝玉突然喊起了袭人。连喊了两声,都没人回应,他自己也醒了过来,这才想起袭人不在家,不禁觉得好笑。

这时,晴雯已经醒了,她笑着朝麝月喊道:“我都醒了,她守在旁边却一点都没察觉,真是个挺死尸的。”

麝月翻了个身,打了个哈欠,笑着回应:“他喊的是袭人,跟我有什么关系!”接着又问:“喊我做什么?”

宝玉说:“我想喝口茶。”

麝月赶忙起身,身上只穿着一件红绸小棉袄儿。宝玉关切地说:“披上我的袄子再去,别冻着了。”

麝月听了,转身就把宝玉夜里起来披着的那件貂颏满襟的暖袄披上,然后走到盆边洗了洗手,先倒了一杯温水,拿过大漱盂,让宝玉漱了口,接着才从茶槅上取下茶碗,先用温水涮了涮,再从暖壶里倒了半碗茶,递给宝玉喝下;自己漱了漱口,也喝了半碗。

晴雯笑着打趣道:“好妹妹,也给我喝一口呗。”

麝月笑着回她:“你倒越来越会撒娇了!”

晴雯赶忙说:“好妹妹,明儿晚上你别忙活,我来服侍你一整晚,怎么样?”

麝月听了,只好也服侍晴雯漱了口,倒了半碗茶给她喝。

服侍完后,麝月笑着说:“你们俩别睡,接着聊聊天,我出去转一圈就回来。”

晴雯笑着打趣:“外面有个鬼等着你呢!”

宝玉说:“外面有大月亮照着,亮堂堂的,我们说话,你只管去。”说着,宝玉还咳嗽了两声。

麝月轻轻推开后门,掀起毡制的门帘朝外一瞧,果然好月色。

晴雯见麝月出去了,心里便起了逗她玩的念头。晴雯向来身体壮实,比旁人更耐寒些,所以也不顾外面寒冷,连外衣都没披,只穿着件小袄,就悄悄地从熏笼上下来,跟在麝月后面出了门。

宝玉见状,笑着劝道:“小心冻着,这可不是闹着玩的。”晴雯只是摆摆手,示意他别管,随后就走出了房门。

一出门,只见月光如流水般洒落,忽然一阵微风吹来,直透肌肤,冷得她不禁打了个寒颤,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。她心里暗自琢磨:“怪不得人家都说,热身子不能被冷风吹,这一冷还真是厉害。”

晴雯正准备吓唬麝月,就听见宝玉在屋里大声喊道:“晴雯出去了!”晴雯一听,赶紧转身回到屋里,笑着说:“哪里就能把她吓死了?你总是这么婆婆妈妈的!”

宝玉笑着回应:“我倒不是怕吓着她,主要是第一,冻着你也不好;第二,她要是不防备,肯定会喊出声来,万一惊醒了别人,人家不说咱们是闹着玩,反而会说,袭人才走了一夜,你们就神神叨叨的。你过来,帮我把这边被子掖一掖。”

晴雯听了,便过来给宝玉掖了掖被子,还把手伸进被窝里焐了焐。宝玉笑着说:“你的手真冷!我说了让你小心冻着吧。”说着,他又看见晴雯两腮红得像涂了胭脂一样,就伸手摸了摸,也觉得冰凉冰凉的。宝玉心疼地说:“快进被窝里来焐焐吧。”

话还没说完,就听见“咯登”一声门响,麝月慌慌张张又带着点笑意地跑了进来,说道:“可把我吓坏了!刚才在黑影子里,山子石后面,我看到有个人影蹲着。我刚要喊人,结果发现原来是一只大锦鸡。那锦鸡一看见人,就扑棱着翅膀飞到亮处,我这才看清了。要是我冒冒失失地一喊,反倒会把大家都惊动了。”

说着,她一边去洗手。又笑着问:“晴雯出去我怎么没瞧见?她肯定是想去吓唬我呢。”

宝玉笑着说:“她没出去,在这儿裹着被子取暖呢!要是我叫得慢点儿,那才真能吓你一跳。”

晴雯在一旁笑道:“用不着我去吓她,这小丫头自己就一惊一乍的了。”说完,晴雯又钻回了自己的被窝里。

麝月打趣道:“你就这么‘跑解马’(形容人装扮利落)似的,打扮得伶伶俐俐的就出去了不成?”

宝玉笑着说:“可不就这么出去了嘛。”

麝月埋怨道:“你真是的,也不挑个好日子!你出去站一会儿,看会不会把你的皮冻破。”

说着,她又把火盆上的铜罩子拿开,用灰锹把烧透的炭又埋了埋,捏了两块素香放上去,重新把罩子盖上。然后,她走到屏风后面,把灯芯挑了挑,这才躺下准备睡觉。

晴雯先前刚受了凉,这会儿屋里又暖和起来,冷热交替之下,她忍不住接连打了两个喷嚏。

宝玉见状,不禁叹了口气,说道:“你看,这下还是着凉感冒了吧。”

麝月在一旁笑着打趣道:“她一大早就嚷嚷着身体不舒服,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呢。刚才还说要好好保养身体,这会儿又开始调皮捉弄人了。等明天真病了,那也是她自找的!”

宝玉关切地伸手摸了摸晴雯的额头,问道:“头上热不热?”

晴雯轻咳了两声,满不在乎地说:“没事儿,哪有那么娇弱!”

正说着,只听见外间房中十锦格上的自鸣钟“当当”地响了两声。紧接着,在外间值宿的老嬷嬷也咳嗽了两声,然后说道:“姑娘们,都歇着吧,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。”

宝玉这才悄悄地笑着对大家说:“咱们都别说话了,免得又让她们唠叨。”说完,大家便各自睡下了。

到了第二天清晨,晴雯果然感觉有些不对劲,鼻子不通气,说话声音也变得沉重,整个人懒洋洋的,不想动弹。

宝玉见状,连忙轻声说:“先别声张出去!要是让太太知道了,肯定又要让你搬出去养病。虽说家里环境不错,但终究还是冷清些,不如留在这里。你就到里间屋里躺着休息,我让人去请大夫,悄悄地从后门进来给你看病就行了。”

晴雯听了,皱了皱眉说:“话虽这么说,但你总得跟大奶奶说一声啊;不然,等会儿大夫来了,人家问起来,咱们怎么解释呢?”

宝玉觉得晴雯说得有道理,便叫来一个老嬷嬷,吩咐道:“你去跟大奶奶说一声,就说晴雯不小心着凉了,没什么大碍。袭人又不在家,要是她回家养病,这里就更没人照应了。你让大奶奶找个大夫,悄悄地从后门进来看看就行,别让太太知道。”

老嬷嬷去了好一会儿,回来禀报说:“大奶奶知道了,她说:‘吃两剂药看看,要是好了就没事,要是不好,还是让她出去养病为好。现在这个时候,容易传染人,万一传染给别人事小,姑娘们的身体可要紧。’”

晴雯躺在暖阁里,不停地咳嗽,听到这话,气得大声嚷道:“我哪里就害瘟病了?就这么怕我传染给别人!要是我因为这事儿离开了这里,看你们这一辈子都别头疼脑热的。”说着,她还真要挣扎着起来。

宝玉赶紧按住她,笑着安慰道:“别生气,这是她的职责所在,她也是怕太太知道了责怪她。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。你平时就爱生气,现在肝火肯定更旺了。”

正说着,有下人进来通报:“大夫到了。”

宝玉闻声,连忙走到一旁,躲在了书架后面。只见两三个常在后门值守的老嬷嬷领着一位大夫走了进来。屋内的丫鬟们见状,纷纷退到一旁回避。

随后,有三四个老嬷嬷放下暖阁上那大红色的绣花幔帐,晴雯则从幔帐中只伸出手来让大夫诊脉。

那大夫一瞧,这只手上有两根指甲,足有三寸长,还留着用金凤花染成的鲜红色痕迹,便赶忙扭过头去,不敢多看。

这时,一位老嬷嬷赶紧拿了块手帕,把晴雯的手遮住了。

大夫这才稳下心来,诊了一会儿脉,随后起身走到外间,对嬷嬷们说道:“这位小姐的病是外感风寒、内积食滞,最近天气不好,算是得了小伤寒。好在是这位小姐,平日里吃得就不多,感染的风寒也不重,只是她本身气血就弱,偶然间染上了些,吃两剂药发散一下就会好的。”说完,便跟着婆子们出去了。

这时,李纨已经派人通知了后门看守的人以及各处的丫鬟,让她们都回避了。所以,这位大夫进园后,只看到了园子里的风景,一个女子都没瞧见。

过了一会儿,大夫走出园子,在看守园门的小厮们的值班房里坐了下来,开始开药方。

这时,一位老嬷嬷对大夫说:“大夫您先别急着走,我们家小少爷事情多、爱问个不停,可能还有话要问您。”

大夫连忙说道:“刚才那屋里坐的不是小姐,是位少爷吗?可那屋子布置得跟小姐的绣房似的,还拉着幔子,怎么可能是少爷呢?”

老嬷嬷偷偷笑着,轻声说:“大夫啊,怪不得小厮们刚才说今天请了个新大夫来,您是真不了解我们家的情况。那屋子是我们家小少爷的,刚才屋里的人是他房里的丫鬟,是个大姐儿,哪是什么小姐呀!要是小姐的绣房,小姐生病了,哪能那么容易就让您进去呢?”说完,老嬷嬷拿着药方进屋去了。

宝玉拿过药方一看,上面写着紫苏、桔梗、防风、荆芥等几味药材,后面还列有枳实、麻黄。

宝玉顿时急了,说道:“糟糕,糟糕!他怎么能像给咱们男人治病那样给女孩儿们开药方呢,这怎么行!就算她们身体里有积滞,这枳实、麻黄的药性太猛,她们哪能承受得住啊!这是谁请来的大夫?赶紧把他打发走!再请个熟悉女科的大夫来。”

这时,一个老婆子说道:“这药方好不好,我们这些下人也不懂。现在再让小厮去请王太医倒是容易,只是这个大夫不是通过总管房请来的,这坐轿子和骑马的费用得我们自己给。”

宝玉问:“那得给他多少钱?”

婆子说:“给少了不好看,怎么也得给一两银子,这才符合咱们这样的门户的规矩。”

宝玉又问:“那要是王太医来了,得给他多少钱?”

婆子笑着回答:“王太医和张太医他们每次来,都不用给现钱,只是每年四个大节日的时候,会集中送一次礼,这是每年固定的规矩。可这位大夫是头一回来,得给他一两银子才行。”

宝玉听闻要用银子,便吩咐麝月去取。

麝月说:“花大姐姐还不知道把银子放在哪里了呢。”

宝玉说:“我常看到她在那个嵌有螺钿(注: 螺钿,是指用螺壳与海贝,主要是夜光贝,也称夜光蝾螺磨制成人物、花鸟、几何图形或文字等薄片,根据画面需要而镶嵌在器物表面的装饰工艺的总称)的小柜子里拿钱,我和你一起去那儿找找。”说着,两人就来到了宝玉堆放杂物的房间,打开那个螺钿装饰的柜子,柜子上层摆放着笔墨、扇子、香饼,还有各种荷包、汗巾之类的物品;下层则放着几串钱。接着,他们又打开抽屉,才看到一个小簸箩里放着几块银子,旁边还有一把戥子(注:戥子又称戥秤或厘戥秤,属于传统精密衡器,由北宋官员刘承珪于1004-1007年间创制,最初用于皇室库藏管理,后成为国家计量标准。其最大称量单位为“两”,最小可精确至“分”“厘”约0.03125克,主要服务于金银珠宝、名贵药材及香料等需高精度称重的场景)。

麝月拿起一块银子,拿起戥子问宝玉:“哪颗星是一两的?”

宝玉笑着说:“你问我?这可有意思了,你倒像是刚来的,啥都不懂。”

麝月也笑了,打算再去问问别人。

宝玉说:“挑块大的给他就行了。咱们又不是做买卖的,算这么清楚干啥!”

麝月听了,便放下戥子,挑了一块,掂了掂分量,笑着说:“这一块估计有一两了。宁可多给点,别给少了,让那穷小子笑话,不说咱们不会用戥子,倒说咱们故意小气。”

这时,站在外面台矶上的婆子笑着说:“那是五两的银锭子切了一半,这一块至少还有二两呢!现在又没有夹剪,姑娘您就收下这块,再挑一块小点的吧。”

麝月早就关上了柜子,走出来笑着说:“谁还再去挑啊!多出来的你就拿去吧。”

宝玉说:“你赶紧叫茗烟再去请王大夫来。”婆子接过银子,自己去安排了。

不一会儿,茗烟果然把王太医请来了。王太医先给病人号了脉,随后说出的病症和之前诊断的大致相同,只是药方里果然没有枳实、麻黄这类药,反而有当归、陈皮、白芍等药物,而且每种药的用量也比之前开的方子少了一些。

宝玉听了很高兴,说:“这才像是给女孩子们吃的药,虽说吃药是为了发散病气,但也不能用太猛的药。去年我生病的时候,得的是伤寒,还伴有消化不良。王太医看了之后,还说我受不了麻黄、石膏、枳实这些药性猛烈的药。跟你们比起来,我就像是长在野坟地里的那棵几十年树龄的老杨树,你们就像秋天时芸儿送我的那盆刚刚开放的白海棠。连我都承受不了的药,你们怎么能受得了?”

麝月等人听了,笑着打趣道:“野坟地里就只有杨树吗?难道就没有松树、柏树吗?我最讨厌杨树了,又粗又笨,叶子就那么一点点大,就算没有一点风,它也会哗啦哗啦乱响。你偏要拿它来比,也太没品味了。”

宝玉笑着回应说:“我可不敢跟松柏比。就连孔子都说:‘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。(到了寒冷的季节,才知道松柏是最后凋谢的)’由此可见,松柏这两样东西是多么高雅,只有那些不知羞耻的人才会随便拿它们来乱比呢。”

正说着,就看见那老婆子把药拿了过来。宝玉让丫鬟把煎药的银质小锅找出来,放在火盆上开始煎煮。

晴雯见状,便说道:“还是拿到茶房去煎吧,要是弄得这屋里满是药味,那可怎么行?”

宝玉却说:“药香可比世间所有的花香、果香都要高雅。神仙采药炼丹,高人逸士采药制药,这可是最妙的东西。如今我这屋里,各样气味都全了,就唯独少了药香,现在正好补上了。”一边说着,一边就吩咐人把药煨上。

接着,他又让麝月去准备些东西,然后派个老嬷嬷去瞧瞧袭人,劝她少哭。把这些事儿都安排妥当后,宝玉才到前头去给贾母和王夫人请安问好,顺便在那儿吃饭。

这时候凤姐儿正与贾母、王夫人商议道:“如今这天儿越来越短,又冷得紧,不如让大嫂子以后带着姑娘们在园子里用餐。等天气转暖、白昼变长,再让她们来回跑动也不迟。”

王夫人笑着说道:“这主意倒好,遇上刮风下雪的天气反而省事。吃完饭受冷气容易生病,空腹走动又容易灌一肚子冷风,再吃东西反而不好。不如把后园门里那五间大房子收拾出来,横竖有值夜的女仆,挑两个厨娘专门给姑娘们做饭。每日的新鲜菜蔬按定例从总管房支取,或是要钱或是要物都成。那些野鸡、獐子、瓟子等野味,分些给她们便是。”

贾母闻言点头道:“我正琢磨这事儿呢,就是怕另设厨房要添许多麻烦。”

凤姐忙解释道:“并不添麻烦。不过是把这份例从这边挪到那边,总量并不增加。就算多费些心思,那些小姑娘在寒风里走来走去的,别人倒还罢了,林姑娘那单薄身子如何受得住?就连宝兄弟都扛不住,何况其他姑娘们!”

贾母连声道:“正是这个理儿!上次我就想提这事,可看你们忙得团团转,如今又添出这些事来……”

要知后续如何安排,且听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