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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四回 情中情因情感妹妹 错里错以错劝哥哥(1 / 2)

话说袭人见贾母和王夫人等人离开后,便走近宝玉身边坐下,眼中含泪地问他:“你怎么会被打成这个样子?”

宝玉叹了口气回答:“还不都是为了那些事情,问这个干什么!只是下半身疼得厉害,你看看哪里被打坏了。”

袭人听后,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,开始帮他脱下中衣。每当宝玉稍微动一下,就咬着牙直呼“哎哟”,袭人立刻停下动作。这样反复了三四次,才终于将衣服脱下。

袭人一看,只见宝玉的腿上半部分已经青紫一片,还有四道手指宽的高高肿起的痕迹。

袭人心疼得咬牙切齿地说:“我的天哪,怎么下得了这么重的手!你要是能听我的一句劝,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。幸亏没有伤到筋骨,不然真要是打出个残疾来,可让人怎么办呢!”

正当大家谈论之时,丫鬟们忽然通报:“宝姑娘到了。”

袭人一听,意识到来不及为宝玉穿上中衣,便迅速拿起一床夹纱被子给他盖上。只见宝钗手执一粒药丸走了进来,对袭人说:“晚上用酒将这药丸研磨化开,敷在他的伤处,可以帮助散去淤血和热毒,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。”说完就把药丸递给了袭人,又对宝玉问道:“现在感觉好些了吗?”

宝玉连忙道谢,一边说:“好多了。”一边请宝钗坐下。

宝钗见他能够睁开眼说话,状态比先前好多了,心中感到一丝宽慰,于是点头轻叹道:“如果早点听从别人的劝告,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。不说老太太和太太心疼,就是我们这些人看在眼里,心里也难受……”说到这里,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话说得太快了,急忙住了口,暗自懊悔,不由得红了脸,低下了头。

宝玉听到这番话语如此贴心且饱含深情,感到其中大有深意。突然,他发现宝钗话到嘴边却又止住,脸颊泛起红晕,羞涩地低下头,只顾摆弄着衣带,那份娇羞怯态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。宝玉心中顿时感到无比舒畅,先前的疼痛仿佛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。

他心里暗自思量:“我只不过是挨了几下打,她们就一个个流露出这样怜惜和悲伤的神情,真是既让人喜爱又让人敬佩。倘若我真的不幸遭遇不测,她们还不知会悲痛到什么程度。既然她们如此待我,即便我此刻死去,能得到她们这样的情感,那么一生的事业即便全部付诸东流,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。在冥冥之中,如果不能因此感到欣慰自在,那可真是糊涂透顶了!”

正这样想着,只听宝钗问袭人道:“怎么好好的就动了气,还打起来了?”

袭人随后转述了茗烟所说的话。

宝玉起初并不知晓贾环的那些议论,经袭人一提,这才明白过来。

因为事情又牵扯到薛蟠,宝玉生怕宝钗心里不舒服,连忙打断袭人道:“薛大哥哥平时不是这样的,你们别胡乱猜测。”

宝钗听后,明白宝玉是担心她多想,所以用话拦住袭人,心中暗自思量:“都到了这个地步,他还顾得上心疼别人,如此细心,生怕得罪了人,可见他对我们还是很上心的。你既然这么用心,为何不在外面的大事上下功夫呢?要是能让老爷高兴,也不至于吃这种亏。但虽然你是怕我多心才拦着袭人,难道我就不了解我哥哥平日里随心所欲、毫无顾忌的性格?以前为了一个秦钟,就闹得不可开交,现在只怕更变本加厉了。”

想到这里,宝钗笑道:“你们也别怪这个,怨那个了。依我看,终究是因为宝兄弟平时行为不够检点,爱和那些人打交道,老爷才生气的。就算我哥哥说话不经大脑,无意间提到了宝兄弟,也并非有意挑拨:一来他本就实话实说,二来他从来就不在意这些避嫌的小事。袭姑娘,你从小就看宝兄弟是个细心的人,可曾见过我那哥哥,天不怕地不怕,心里怎么想,嘴里就怎么说的性情?”

袭人提到薛蟠时,见宝玉打断她的话,立刻意识到自己说得太鲁莽了,担心宝钗会心里不舒服。听到宝钗这么说,她更加羞愧得说不出话来。

宝玉听了宝钗的一席话,觉得一半是堂皇正大,一半也打消了自己的疑虑,心情比先前更加舒畅。正想说些什么,却见宝钗站起身来道:“明天我再来看你,你好好养着身体。刚才我拿来的药已经交给袭人了,晚上敷上应该很快就会好的。”说完,她便迈步走出房门。

袭人连忙追出去送到院子外面,说:“姑娘真是费心了。等宝二爷病好了,一定亲自去道谢。”

宝钗回头笑道:“不用这么客气。你只要劝他好好休息,别乱想就行了。要是他想吃什么、玩什么,你悄悄地到我那里去拿,别惊动老太太、太太他们,万一传到老爷耳朵里,虽然现在可能没事,将来总归是要吃亏的。”说完,她便离开了。

袭人离开了一会儿,回来后心里非常感激宝钗。她进屋看见宝玉一副沉思恍惚、半睡半醒的样子,于是悄悄退出房间,自己去洗漱了。

宝玉默默地躺在床上,只觉得臀部疼痛难忍,像是被针扎、被刀挖一般,而且还灼热得像火烧,稍微翻动身体就忍不住发出“哎哟”的呻吟声。这时天色已晚,袭人不在身边,只有两三个丫鬟在伺候。

宝玉见目前没有需要她们做的事,便说道:“你们先去洗漱吧,等我需要时再叫你们。”众人听了,也都退了下去。

此时,宝玉神智恍惚,只见蒋玉菡步入房中,向他倾诉忠顺府来抓他的事情;紧接着,仿佛又见金钏儿走进来,哭着诉说因他而投井的悲剧。宝玉在半梦半醒之间,对这些都未加留意。突然间,他感觉有人推他,迷迷糊糊中听到一阵悲伤的哭泣声。

宝玉从梦中猛然惊醒,睁开眼睛一看,原来是林黛玉。

宝玉生怕自己仍在梦中,连忙挣扎着欠起身子,仔细端详她的脸庞。只见她双眼肿得像桃子一般,满脸泪痕,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林黛玉还能是谁?

宝玉还想再仔细端看,但下半身传来的疼痛让他难以忍受,支持不住,“哎哟”一声又倒了下去,叹了口气说道:“你怎么又来了!虽说太阳已经下山,但地上的余热还未散去,你这样走来走去,万一又中了暑气可怎么好。我虽然挨了打,但并不觉得真的有多疼。我现在这副模样,不过是装出来骗骗他们,好让他们把消息传给我父亲听,其实并不严重。你可别当真。”

此刻,林黛玉虽未放声大哭,但正是这种无声的哭泣,让人感受到她内心的极度悲伤,仿佛气息都被哽咽堵住,更加显得情况严重。听了贾宝玉的这番言语,林黛玉心中纵有千言万语,却一时难以言表,过了好一会儿,才带着抽泣断断续续地说:“你以后能都改了吗?”

贾宝玉听后,不禁长叹一声,安慰道:“你放心!别说这样话。我就是为了这些人死了,也是心甘情愿的!”

话还未说完,就听见院子里有人说:“二奶奶来了。”

林黛玉一听便知是凤姐来了,连忙站起身来说:“我还是先到后院子去躲一躲,过会儿再来。”

贾宝玉一把拉住她,不解地说:“这可真奇怪,好好的怎么怕起她来了?”

林黛玉急得直跺脚,低声而急促地说:“你看看我的眼睛,她又要拿这个来取笑开心了。”

贾宝玉一听,连忙松开了手。林黛玉快步绕过床后,几步就出了后院。

这时,凤姐已经从前面走了进来,关切地问贾宝玉:“感觉好些了吗?想吃点什么?派人去我那儿拿。”

紧接着,薛姨妈也来了。不一会儿,贾母又派人过来看望。

到了晚上点灯的时候,宝玉仅仅喝了两口汤,就变得神志不清地睡去了。

随后,周瑞家的、吴新登家的、郑好时家的这些上了年纪又常来常往的媳妇们,听说宝玉挨了打,都进来探望。

袭人连忙迎上前去,轻声笑着说:“婶婶们来得稍晚了一步,二爷刚刚睡下。”说着,便领着她们到另一间房里坐下,给她们倒茶喝。这几个媳妇静静地坐了一会儿,然后对袭人说:“等二爷醒了,你就替我们向他问候一声吧。”袭人点头答应,随后送她们离开。

正要返回时,恰逢王夫人派了一位老妈子过来,说是“太太要找一位跟着二爷的人”。

袭人听后,略一思索,随即转身轻声对晴雯、麝月、檀云、秋纹等人说:“太太找人呢,你们好好待在房里,我去去就回。”说完,她便与那位老妈子一同离开了园子,前往上房。

王夫人正坐在凉榻上,摇着芭蕉扇,见她进来,便道:“你随便叫谁来也行,怎么自己还跑来了,谁去照顾他呢?”

袭人一听,连忙赔笑道:“二爷刚刚安稳睡下,那四五个丫头现在也都康复了,能够照顾好二爷,太太请宽心。我怕太太有什么吩咐,若派他们来,一时听不明白反而误了事。”

王夫人说:“也没什么事,就是随便问问他现在还疼不疼。”

袭人说道:“宝姑娘送来的药,我已经给二爷敷上了,现在看起来比先前好多了。之前疼得躺都躺不稳,现在都已经睡熟了,可见是有所好转。”

王夫人接着问:“那他吃过什么东西没有?”

袭人回答:“老太太给了一碗汤,他只喝了两口,一直嚷嚷着口渴,想吃酸梅汤。但我想酸梅有收敛的作用,他刚挨了打又不能喊叫,体内的热毒热血肯定淤积不散。如果他这时候再喝下酸梅汤,万一刺激到心里,再引出大病来可怎么办呢。所以我劝了他半天,他才没吃,只喝了半碗用糖腌的玫瑰卤子调的水,但又嫌太腻了,说不香甜。”

王夫人听后说道:“哎呀!你早该来和我说一声的。前几天有人送了几瓶香露来,我本来还想给他一些的,但又怕他随便糟蹋了,就没给。既然他嫌那些玫瑰膏子太腻,你就把这个拿两瓶去。一碗水里只需要挑一茶匙就足够了,香得很呢。”说完,就叫彩云来,“把前几天那几瓶香露拿来。”

袭人说道:“就拿两瓶吧,多了也是浪费。等不够了再要,到时候再来取也是一样的。”

彩云听了,过了一会儿,果然拿了两瓶来,递给袭人。袭人一看,只见是两个玻璃小瓶,都有三寸大小,上面盖着螺丝银盖,鹅黄色的笺纸上分别写着“木樨清露”和“玫瑰清露”。

袭人笑着说:“真是好东西,这么个小瓶儿,能有多少?”

王夫人说:“那是进贡给皇上的,你没看到鹅黄色的笺纸吗?你好好替他收着,别糟蹋了。”

袭人应答之后,正要离开时,王夫人又叫住了她:“等一下,我想起件事要问你。”

袭人连忙停下脚步,转身回来。

见房内并无他人,王夫人便问道:“我好像听说宝玉今天挨打,是因为环儿在老爷面前说了些什么。你有没有听到这个说法?如果听说了,就告诉我,我不会声张出去,让人知道是你讲的。”

袭人回答:“我倒没听到这个说法,只是听说是因为二爷霸占了戏子,人家找上门来跟老爷要人,这才挨打的。”

王夫人摇了摇头说:“虽然有这个原因,但还有别的因素。”

袭人说:“别的原因我确实不清楚了。今天我在太太面前斗胆说一句可能不太中听的话。按理说……”说到这里,她突然又停了下来,把话咽了回去。

王夫人说:“你只管畅所欲言。”袭人笑着回答:“太太别生气,那我可就直说了。”王夫人说:“我有什么可生气的,你只管讲。”袭人说:“按理说,咱们二爷也确实需要老爷来管教管教。要是老爷再不管,真不知他将来会闯出什么祸来。”

王夫人一听这话,立刻双手合十,念了声“阿弥陀佛”,忍不住连忙对袭人说:“我的好孩子,难得你也明白这个道理,跟我想的一样。我岂会不知道要管教儿子,想当年你珠大爷在的时候,我是如何严格管教的,难道现在我反而不懂得管教儿子了?只是其中有个缘由:如今我已近五十岁,就只剩下他这一个儿子,他又长得瘦弱,况且老太太把他当作心肝宝贝一样疼爱,我要是管得太严,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,或者把老太太气坏了,到那时全家上下都不得安宁,那岂不是更糟,所以我才纵容了他一些。我常常苦口婆心地劝他、说他,气得我又骂又哭,当时他可能好了些,但过后还是老样子,非得吃了亏才行。假如真把他打坏了,将来我依靠谁呢!”说着,不由得流下了眼泪。

袭人见王夫人如此悲伤,自己也忍不住心生哀戚,陪着王夫人一同落泪。她接着说:“二爷是太太亲生的,太太怎能不心疼。就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,能好好服侍他一场,大家图个平安,就已经算是福气了。现在弄成这样,连平安都成了奢望。我哪一天哪一时没劝过二爷,可他就是听不进去。偏偏又有些人爱往他身边凑,也不能全怪他这样,倒是显得我们劝的都不中用了。今天太太提起这事儿,我还想起一件事,一直想回禀太太,请太太拿个主意。只是我怕太太多心,到时候不但我的话白说了,恐怕连容身之地都没有了。”

王夫人听袭人这话里有话,连忙追问:“好孩子,你有什么话尽管说。近来我虽然听人说,大家都在背后夸你,我还不太敢信,只当你不过是在宝玉身上多用点心,或者在众人面前和气些,这些都是小聪明。因此我把你和老姨娘一样看待。没想到你刚才跟我说的全是肺腑之言,正说到我心坎里去了。你有什么就说什么,只是别让其他人知道就行了。”

袭人道:“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建议。我只是希望能向太太讨个指示,看看怎么才能想个办法,以后让二爷搬出园子居住就好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