灵气在李三丹田内奔涌如潮，淡青色的灵力旋涡已凝实如琉璃，每一次旋转都引得周身经脉微微震颤。他盘坐在栖霞峰厢房的蒲团上，指尖掐着《万象诀》中篇的“万象归一”印诀，双目紧闭，额前渗出细密的汗珠——距离炼气八层，只剩最后一道壁垒。
窗外的紫雾已漫了半宿，松枝在风中轻晃，偶尔有松针落在窗台上，却被周身萦绕的灵气弹开。银尘戒指贴在他左手无名指上，戒面泛着淡淡的银光，一丝精纯的灵气顺着指环渗入体内，与他自身的灵力交织，将经脉中最后几处滞涩的节点缓缓冲开。这已是他冲击八层的第七日，前六日里，银尘多次助他稳住暴走的灵气，如今壁垒已薄如蝉翼，仿佛再添一分力，便能彻底冲破。
“就差一丝……”李三喉间低吟，正欲调动丹田内所有灵力发起最后一击，后颈却突然泛起一阵刺骨的寒意。那感觉极为诡异——不似妖兽的凶煞之气，也非宗门修士的灵力锁定，更像是一道无形的视线，穿透了厢房的木门，穿透了周身的灵气屏障，直直落在他丹田之上。李三心中一凛，多年的警觉让他瞬间收敛外放的灵力，指尖悄然松开印诀，转而握住了腰间的锈铁剑。
他没有贸然睁眼，而是装作仍在冲击境界的模样，呼吸放缓，神识如细密的蛛网般悄然散开。这是《万象诀》中记载的“入微神识”，虽只能探查周身百丈范围，却能清晰捕捉到灵气的细微波动。神识掠过峰顶的石阶，掠过山涧的溪流，掠过松林中的鸟兽，最终停在了栖霞峰后山那片常年被紫雾笼罩的区域——一道极淡的灵气波动，正从那里传来。
那道窥视的气息，源头就在后山。
李三心中满是疑惑。栖霞峰本就偏僻，后山更是人迹罕至，除了他偶尔去采摘灵草，从未见过其他修士涉足。更何况，能在他修炼时悄然窥视，对方的修为至少在炼气八层以上，可落云宗内门修士极少来西麓，外门弟子更是连栖霞峰的山门都难靠近，这窥视者究竟是谁？
待体内的灵力彻底平复，李三摘下银尘戒指，心念一动，戒指瞬间化作半幅银白轻甲，覆在他的胸膛与手臂上。甲片贴合着肌肤，传来温润的触感，一股安心感涌上心头——有银尘在，即便遇到强敌，他也有自保之力。他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，将锈铁剑别在腰间，又从木盒里取出三枚聚气丹揣进怀中，才借着紫雾的掩护，朝着后山潜行而去。
后山的雾气比峰顶更浓，能见度不足丈许，脚下的落叶积了厚厚的一层，踩上去发出轻微的“沙沙”声。李三运转“入微神识”，避开地上的碎石与毒草，顺着那道灵气波动的方向前行。走了约莫半个时辰，前方忽然传来隐约的水声，雾气也渐渐变得潮湿，带着一股淡淡的腥甜。
他放慢脚步，拨开挡在身前的藤蔓，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——一片圆形的空地中央，竟藏着一汪深潭。潭水漆黑如墨，泛着幽幽的光泽，即便周围的紫雾再浓，也无法渗入潭面半分。更诡异的是，潭水没有一丝波澜，仿佛凝固的墨玉，连风吹过，都只能在潭边激起一圈极淡的涟漪，转瞬即逝。
那道窥视的气息，正是从潭底深处传来的。
李三伏在潭边的巨石后，掌心微微出汗。他取出一枚聚气丹捏在手中，指尖凝聚一缕灵气，朝着潭水弹去。灵气触碰到水面的瞬间，竟没有溅起水花，而是像陷入了泥沼般，瞬间被潭水吞噬，连一丝灵气波动都未曾留下。
“好诡异的潭水。”李三瞳孔微缩，又从怀中取出一块下品灵石——这是他前日在后山找到的，本想用来辅助修炼。他将灵石用力朝着潭心掷去，灵石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，落入潭水的刹那，潭底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，紧接着，潭水表面泛起一圈圈淡金色的光晕，光晕扩散的同时，一股古老而晦涩的气息，正从潭底缓缓升腾。
这气息不同于他所知的任何一种灵气——没有修仙者的清灵，没有妖兽的狂暴，反而带着一种岁月沉淀的厚重，仿佛来自万年前的远古时代。李三心中的警惕更甚，他能感觉到，这潭底藏着的秘密，绝非他一个炼气七层修士能轻易触碰的。
接下来的三日，李三每天都会趁着夜色来到深潭边，用不同的方法试探潭底的情况。第一日，他将燃烧的符纸投入潭中——那是一张低阶的“引火符”，本是用来驱赶妖兽的。可符纸刚接触水面，火焰便瞬间熄灭，连灰烬都被潭水吞噬，没有留下半点痕迹。第二日，他找来一根长长的藤蔓，将锈铁剑系在藤蔓一端，用力朝着潭底探去。藤蔓刚深入五丈，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截断，锈铁剑落入潭中，连一声闷响都没有，仿佛沉入了无底深渊。第三日，他冒险引来一只一阶妖兽“青纹蛇”——这蛇毒性极强，寻常炼气七层修士都要避其锋芒。可当他将青纹蛇驱赶到潭边时，蛇身却突然剧烈颤抖起来，原本竖起的信子也缩了回去，转身就往林子深处逃，仿佛潭水中藏着令它恐惧的存在。
每一次试探，都让李三越发确定，潭底的秘密远超他的想象。而那道窥视的气息，也变得越来越明显——有时他刚靠近潭边，气息便会主动释放出一丝威压，仿佛在警告他不要再靠近；可当他转身离开时，气息又会变得若有若无，像钩子一样勾着他的好奇心。
第四日夜里，李三做了一个决定——亲自下潭探查。
他将银尘化作全套轻甲，覆在全身，甲片泛着淡淡的银光，在夜色中格外显眼。又将三枚聚气丹含在口中，运转《万象诀》，将灵气凝聚在脚底，形成一层薄薄的灵气护罩——这是“御风术”的变体，虽不能飞行，却能让他在水中行动更灵活。做好一切准备后，李三深吸一口气，纵身跳入潭中。
潭水冰冷刺骨，刚进入水中，李三便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吸力，仿佛要将他的灵气和肉身一同吞噬。他立刻催动银尘，甲身上的银光骤然亮起，形成一道淡蓝色的灵气屏障，抵挡住了潭水的吸力。借着银尘的保护，李三朝着潭底缓缓下潜。
潭水越来越深，周围的光线也越来越暗，到了后来，连他的“入微神识”都受到了限制，只能探测到周身三尺的范围。水中没有任何生物，连最常见的水草都没有，只有无尽的黑暗与冰冷。不知下潜了多久，就在李三觉得灵气即将耗尽，正准备服用聚气丹时，脚下突然触碰到了坚硬的地面。
他心中一喜，连忙稳住身形，借着银尘的银光打量四周。潭底并非他想象中的淤泥，而是一片平整的黑色岩石，岩石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——这些符文与《万象诀》中记载的任何一种阵法符文都不同，线条扭曲而复杂，像是天然形成的一般，符文缝隙中还残留着淡淡的金色灵气，显然是上古时期留下的。
而在符文的中央，并非什么宝贝，而是一枚半埋在岩石中的巨蛋。巨蛋约莫半人高，蛋壳泛着暗金色的光泽，表面布满了与岩石符文同源的纹路，纹路间流转着微弱的灵光，那道窥视他的气息，正从蛋壳内部源源不断地渗出。
李三走到巨蛋跟前，伸出手轻轻触碰蛋壳表面。指尖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，与潭水的冰冷截然不同，同时，一股更加浓郁的古老气息扑面而来，让他的心神都忍不住震颤。他仔细观察着蛋壳上的符文，突然发现这些符文似乎在随着他的灵气波动缓慢流转——当他的灵气无意间触碰到符文时，符文竟亮起了淡金色的光芒，蛋壳也微微震动了一下，像是有生命在内部回应。
“这竟是枚活蛋？”李三心中讶异，却也没再多探究——他此行本是为了探查窥视之源，如今既已找到，便不再多留。他对着巨蛋微微颔首，转身朝着石门走去，却没发现，在他转身的刹那，蛋壳上的符文亮得更甚，一丝极淡的金色气流悄然缠上了他的衣角。
半月后，栖霞峰顶。
李三盘膝坐在青石上，指尖掐着“青鸟涅盘诀”的收功印诀，周身萦绕的淡金色灵气如流水般缓缓汇入丹田。自潭底探明巨蛋秘密后，他的修炼越发顺遂——或许是巨蛋散逸的灵气滋养，他的经脉被拓宽了近三倍，往日里运转灵气时的滞涩感荡然无存，连呼吸间都似能引动周遭灵脉，如今丹田内的灵气旋涡已凝实如琥珀，金色灵力中隐隐透出的威压，昭示着炼气九层巅峰的圆满境界。
腕间的银尘甲化作薄片，随着灵气流转泛着微光。每当灵力行至经脉节点，银尘便会悄然释放一缕鸿蒙灵金的气息，将残存的壁垒轻轻冲开。李三睁开眼，掌心摊开，一团金色灵气在指尖凝成光球，不散不溢，连指尖的温度都比往日灼热几分。他望向厢房方向，心中泛起一丝期待——前日整理葛长老留下的木盒时，竟在底层摸到个紫檀小匣，匣中静静躺着两粒龙眼大小的丹丸，丹身莹白，裹着层淡淡的灵光，正是传说中的筑基丹。
匣底压着张泛黄的纸条，是葛长老苍劲的字迹：“你资质虽非顶尖，却胜在坚韧。此筑基丹乃宗门秘制，可助你凝练灵气、稳固根基。待你修为至九层巅峰，便可服用。”字迹末尾没有多余叮嘱，更未提及突破时的凶险——在玄元界，九成九的炼气修士突破筑基，只需扛住灵气暴动的压力，凝练出筑基道胎便算功成，心魔与雷劫皆是传说，唯有古籍中记载的“天选之体”或“传承继承者”，才有可能引动异兆。葛长老从未将李三与这类特殊体质联系起来，自然不会多提。
李三摩挲着紫檀匣，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。他虽不知筑基究竟有多凶险，却也明白这是修仙路上的第一道分水岭——青石镇的杂役弟子里，多少人卡在炼气九层，终其一生都未能迈出那一步。他没有贸然服用丹药，而是提着木匣再次前往后山深潭——潭底的石室隐蔽，又有上古符文萦绕，即便灵气暴动，也不会惊扰他人，更重要的是，那枚巨蛋散逸的温和灵气，或许能助他稳定突破。
再次潜入深潭时，李三已轻车熟路。银尘甲在水中亮起淡蓝灵光，将潭水的吸力隔绝在外，他踩着潭底的黑色岩石，很快便穿过石门，来到巨蛋旁的高台上。他将木匣放在岩石上，又取出几块下品灵石，在四周布下简易的聚灵阵——灵石嵌入岩石的刹那，淡白色的灵气便顺着符文纹路缓缓汇聚，在高台周围织成层薄薄的灵雾，巨蛋上的符文也随之亮起，与聚灵阵的灵气交相辉映。
一切准备就绪，李三盘膝坐下，取出一粒筑基丹。丹丸凑近鼻尖时，一股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，似带着灵草的温润，让人精神一振。他没有犹豫，将丹丸送入口中。丹药入口即化，化作一股温热的灵气顺着喉咙滑入丹田，与他自身的金色灵力瞬间交织在一起。
丹田内的灵气旋涡骤然加速，原本凝实的琥珀状灵力，竟如冰雪消融般渐渐化作液态。李三心中一喜，连忙运转“御雷真诀”，引导着灵液在经脉中流转。拓宽后的经脉如畅通的河道，灵液奔涌其间，连往日里最难打通的“会阴穴”都毫无阻碍。可就在灵液即将在丹田内凝聚道胎时，丹田突然传来一阵滚烫的灼烧感，似有团火焰在体内炸开，灵液瞬间变得狂暴起来，四处冲撞经脉壁。
“唔！”李三闷哼一声，额角渗出冷汗。他能感觉到，筑基丹的药力远超预期，灵液在丹田内越积越多，几乎要将丹田撑爆。更可怕的是，狂暴的灵液开始冲击他的识海，眼前竟浮现出青石镇杂役院的景象——王虎的嘲讽、张管事的冷漠、周强挥来的拳头，一幕幕画面交织，让他心神剧震。
“凝神！”李三咬牙，强压下心头的杂念。他知道这是灵气冲击识海引发的幻象，若被幻象牵制，灵液定会冲破经脉，让他沦为废人。他试图将灵液重新引回丹田，可灵液却如脱缰的野马，连“御雷真诀”都难以掌控。就在这时，腕间的银尘甲突然发烫，一道银白色的灵气顺着经脉涌入丹田，如定海神针般，将狂暴的灵液缓缓稳住。
有了银尘的助力，李三终于能掌控灵液。他引导着灵液在丹田内旋转，一圈、两圈、三圈……灵液渐渐凝聚成个淡金色的小胎，虽还未完全成型，却已散发出筑基期的威压。石室四壁的上古符文与巨蛋上的纹路同时亮起，两股古老的灵气交织着汇入道胎之中，让道胎愈发凝实。
“只差最后一步！”李三眼中闪过精光，正欲催动灵气彻底稳固道胎，头顶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。石室顶部的发光晶石瞬间黯淡，岩石缝隙中落下簌簌灰尘，一股从未感受过的恐怖气息，正从潭水上方急速汇聚。
李三心中一惊，神识下意识地探向潭水上方——只见潭面的墨色水面竟翻涌起来，紫雾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散，天空中不知何时聚起了一团漆黑的乌云，乌云中电蛇游走，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，一股毁灭性的威压笼罩了整个后山。
“这是……雷劫？”李三瞳孔骤缩。他曾在落云宗的杂记中见过关于“雷劫”的描述，可杂记中说，只有筑基后期突破金丹时才有可能引动雷劫，炼气突破筑基从未有过先例。他怎么也想不到，这种传说中的异兆，竟会落在自己身上。
不等他细想，乌云中突然劈下一道水桶粗的紫色神雷，神雷穿透潭水，冲破石门，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，直直朝着他劈来！神雷所过之处，空气被电离成淡紫色的光雾，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，连石室四壁的上古符文都剧烈闪烁，似难以承受这股力量。
就在神雷即将劈中李三的刹那，一旁的巨蛋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！蛋壳上的纹路如活过来般疯狂流转，一道金色光罩瞬间将巨蛋与李三一同笼罩。神雷狠狠劈在光罩上，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，金色光罩剧烈震颤，却始终未破。而蛋壳在神雷的轰击下，竟“咔嚓”一声裂开了一道缝隙，一丝温热的气息从缝隙中溢出。
李三脑中一片空白，身体却比意识更快做出反应——他下意识地催动银尘甲，腕间的薄片瞬间展开，化作一套完整的银白轻甲，覆盖全身。甲片上的符文与巨蛋的光罩交织，形成双重防护。神雷的力量在双重阻拦下渐渐消散，紫色的雷光闪烁片刻，便彻底消失在石室中。
可还没等李三松口气，巨蛋上的裂缝突然扩大，“噼啪”声不绝于耳，蛋壳竟在快速碎裂！淡金色的蛋液顺着裂缝流出，却未落地，而是在空中凝聚成一道流光，紧接着，一条茶杯粗细、一米多长的小蛇从蛋壳中钻了出来。
小蛇通体呈淡金色，鳞片上带着与巨蛋同源的纹路，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湿漉漉的，刚一钻出蛋壳，便径直朝着李三爬去，顺着他的裤腿蜿蜒而上，最终缠在了他的手腕上，脑袋亲昵地蹭着他的皮肤，吐着粉色的信子，一副不愿下来的模样。
李三看着手腕上的小蛇，彻底愣住了。他怎么也没想到，潭底的“窥视者”竟是枚蛇蛋，还在自己的筑基雷劫下孵化了。可看着缠在手腕上不肯松开的小蛇，他又犯了愁——这小蛇看着娇嫩，随身携带极不方便，万一在宗门内被其他修士发现，难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；更重要的是，他连自己的修炼资源都要精打细算，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养活这只来历不明的上古灵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