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拖出去!”
两名侍卫上前。春禧没有求饶,只是死死盯着更钟,眼中流下两行血泪,滴在钟盘珐琅上。
她的指尖在钟壳上划过最后一道,无声地念了句什么。
翌日,井中捞出尸身。而更钟,从此停走。
幻象消散。
沈墨大汗淋漓,扶住工作台才稳住身形。那缕暗红色物质已凝聚成一颗米粒大的血珠,在灯光下微微搏动。
“春禧……”他念出这个名字。
血珠猛地一亮,传递来一股汹涌的悲恸与不甘——不是冤屈,而是某种未尽的守护。
他明白了。这不是普通的“闹鬼”,而是极强烈的执念,借助宫女的特殊命格和临终血咒,与这座具有报更功能的宫廷重器融合,形成了一种非人非物、滞留世间的“诡物”。
常规修复手段对此无效。需要先“安抚”,再“修复”。
他从恒温箱取出一个紫砂小罐,打开后是半罐暗青色膏体,由陈年犀角粉、辰州朱砂和七种特定树龄的松脂调和而成,师父称之为“抚灵膏”。
用玉片挑取少许,轻轻点在血珠上。
滋——
轻响声中,青烟冒起。悲恸的情绪如潮水般退去,血珠颜色淡去,最终凝固成一粒暗红色的、类似珊瑚的坚硬物质。
此时,更钟内部一处此前被污垢掩盖的刻痕显露出来。不是年款,也不是工匠留名,而是一行极细微的满文。
沈墨拓印下来,拍照传入专用翻译软件。
结果弹出:
【戌正三刻,影窥帝星。】
他瞳孔骤缩。
戌时三刻,晚上八点四十五。在清代宫廷,这是固定击鼓敲钟、提醒后宫下钥的时间。
“影窥帝星”?影,可指阴影、踪迹,也可指……暗中势力。帝星,天子象征。
春禧作为一个低等宫女,她通过这座更钟,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、关乎“帝星”的秘密?她的死,真的只是因为惊驾吗?
执念不散,往往因为真相未明,或遗愿未了。
要彻底修复这座更钟,必须化解春禧的执念。而这,必然牵涉出一段被历史尘埃掩埋的宫廷秘辛。
他拿起电话,打给档案室:“你好,我是杂项组沈墨。麻烦调阅道光二十二年左右,养心殿当值宫女、太监的名录,特别是……一个可能叫‘春禧’的宫女资料。”
挂断电话,窗外已是夜幕低垂。
故宫的夜,静得只剩下风声。但在沈墨耳中,这风声里裹挟着无数细碎的声响——是那些沉睡在文物深处的低语。
他看向工作台上恢复平静的更钟零件,知道这仅仅是开始。
“以技破怨,以心化灵。”他轻声念诵师门训诫,“春禧,不管你看到了什么,我带你看到真相。”
工作室的角落阴影里,似乎有一个模糊的、穿着清代宫女服饰的虚影,对着他微微屈膝,行了一礼,旋即消散。
定魂香,燃尽了最后一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