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浓稠得化不开。
永和宫内,大部分宫灯已然熄灭,只余下廊下几盏昏黄的气死风灯,在微凉的夜风中轻轻摇曳,投下幢幢鬼影。
白日里关于“闹鬼”的恐惧如同无形的薄纱,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,使得宫人们早早便缩回了自己的值房,不敢轻易在外走动。
锦书被知鸢赶回自己的宫女耳房。此刻,她正心神不宁地坐在床沿,手里无意识地绞着一方帕子。
刚刚在知鸢房里听到的那些声音……混合着薛嬷嬷的“鬼魂”传说……以及自己内心深处那份无法言说的恐惧,交织在一起,让她坐立难安。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,听起来都像是幽幽的哭泣,让她忍不住一阵阵发抖。
她起身,想去将窗户关严实些,刚走到窗边,忽然,一道极其轻微、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异响从头顶传来。她下意识地抬头,瞳孔骤然收缩——只见一道黑影,如同夜色中捕食的蝙蝠,悄无声息地从房梁上倒挂而下,动作迅捷如电!
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,锦书只觉得眼前一花,口鼻瞬间被一块带着奇异甜香的手帕死死捂住。那香气霸道而诡异,直冲脑海,她拼命挣扎,手脚胡乱踢打,却如同撞在铁箍之上,撼动不了分毫。对方的臂膀强健有力,将她死死钳制住。
不过两三息的时间,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涌来,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、模糊,最终彻底陷入无边的黑暗。
她最后的感觉,是自己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,软软地瘫倒,被那道黑影轻松地拦腰抱起。
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,没有惊动永和宫的任何巡逻守卫,甚至连隔壁值房隐约传来的鼾声都未曾停顿一下。
离戈看着怀中已然昏迷的锦书,蒙面巾上的双眼冷静如冰。
他侧耳倾听了片刻,确认四周毫无异动,这才如同鬼魅般,抱着锦书,身形几个起落,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永和宫外的沉沉黑暗之中。
他的脚步轻盈得如同猫科动物,落地无声,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可能的视线与巡逻路线,仿佛他本身就是这深宫黑夜的一部分。
夜风吹过,卷起几片落叶,永和宫很快恢复了表面的宁静,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。
只有锦书那未曾关严的窗户,在风中发出轻微的“吱呀”声,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。
而带走她的离戈,已然如同滴水入海,消失得无影无踪,直奔那早已安排好的、能够撬开真相的“刑场”——东宫废弃后院的枯井之旁。
风雨停歇后的东宫,更显破败阴森。
断壁残垣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,荒草萋萋,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。
离戈按照胤桁和沈卿尘的吩咐,将昏迷的锦书悄无声息地放置在了东宫后院那口早已废弃的枯井旁。
这里,正是三年前薛嬷嬷尸体被发现的地方。井口黑黢黢的,像是巨兽张开的嘴,散发着不祥的气息。
锦书是在一阵刺骨的寒意和剧烈的头痛中醒来的。她茫然地睁开眼,眼前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,只有模糊的月光勉强勾勒出周围扭曲的轮廓。
她动了动,发现自己手脚并未被捆绑,但身下冰冷潮湿的地面,以及空气中那股熟悉的、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,让她瞬间意识到了自己在何处!
东宫!废弃的后院!还有……旁边那口井!
“啊——!”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寂静,锦书连滚带爬地想逃离这个地方,却因为极度恐惧而双腿发软,重重摔倒在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