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的阳光透过未央宫精致的窗棂,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云清珞独自在殿内缓步走着,细细打量着这属于胤桁,如今也属于她的空间。
殿宇恢宏,陈设威仪中又因她的入住而添了几分柔和的色彩,就如同胤桁那人,外表冷硬,内里却为她保留了全部的温情。
目光掠过殿内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御座,以及堆积着奏折的宽大书案,她仿佛能看到胤桁伏案忙碌的身影,看到他蹙眉批阅奏章时的专注,也能想象到他面对朝臣非议时的冷峻与压力。
他是一国之君,肩上扛着整个江山社稷,却还要为她这个“身份尴尬”的皇后,抵挡来自前朝的风雨。
一股混合着心疼与想要为他做点什么的热流涌上心头。她不能再沉溺于悲伤,让他独自承担一切。
既然回到了他身边,她就要尽己所能,照顾好他,就像从前在宸王府时那样。
思绪飘远,想起了在宸王府小厨房里,她笨拙又认真地跟着薛嬷嬷学做他爱吃的菜,一次次失败,又一次次重来……那些时光,虽然掺杂着他的冷淡与防备,却也是她一点点靠近他的努力。
没想到,经历了这么多风波与别离,她居然还有机会,再次为他洗手作羹汤。
而且,以后,这样的机会还会很多,很多……
这个认知让她的心底泛起丝丝甜意,冲淡了连日来的阴霾。
她唤来染秋,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:“染秋,未央宫的小厨房可还方便使用?我想亲自为陛下准备几样小菜。”
染秋闻言,眼中闪过一丝惊讶,随即化为恭敬的笑意:“回娘娘,小厨房一直备着,食材也都是最新鲜的。陛下若知道娘娘亲自下厨,定然十分欣喜。奴婢这就带娘娘过去,并给您打下手。”
未央宫的小厨房并不大,但干净整洁,一应器具俱全。
云清珞挽起衣袖,洗净双手,看着熟悉的灶台与各式厨具,一种久违的亲切感油然而生。
她仔细挑选了食材,决定做一道胤桁颇喜欢的清炖蟹粉狮子头,取其团圆美满之意;
再做一道简单却极考验火候的鸡汁白菜,清爽可口,能解他连日政务的油腻。
虽然许久未曾亲自下厨,但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步骤和火候的把握,似乎并未生疏。
她专注地处理着食材,动作娴熟而优雅。染秋在一旁看着,心中暗自惊叹,这位皇后娘娘,不仅容貌绝世,竟连厨艺也如此精湛,难怪陛下对她如此倾心。
空气中渐渐弥漫开食物的香气。云清珞看着在砂锅中微微沸腾的狮子头,汤汁清澈,肉丸酥烂,白菜在鸡汁的浸润下变得晶莹剔透。她尝了尝味道,咸淡适中,鲜香恰到好处。脸上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。
看着这两道凝聚了她心意的菜肴,她心中一阵感叹。
命运兜兜转转,她与他之间,隔着了父辈的仇恨、三年的分离、无数的误会与伤痛,最终,她还是回到了这里,能像世间最普通的妻子一样,为他做上一餐饭。这何尝不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幸运?
夜幕降临
胤桁处理完最后一份奏折,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角,起身离开宣政殿。
朝堂上的纷争虽被他以强势压下,但那些质疑的声音依旧在他心头留下了一丝阴霾,加之积压的政务,让他身心俱疲。
踏着清冷的月色走向未央宫,未央宫正殿的灯火比往日要明亮温暖许多,宫人们侍立在外,神色间也带着一丝不同于往常的生气
他心中微动,加快了脚步。
踏入殿门,一股熟悉的、令他魂牵梦萦的饭菜香气隐隐传来,让他瞬间怔在原地。这味道……
他几乎是循着香气,快步走入内殿。然后,他看到了那一幕——
云清珞正坐在桌边,单手支颐,似乎在等待着什么。
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小菜,一碗冒着热气的粳米饭,还有一壶温好的酒。
烛光映照在她明艳动人的侧脸上,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,美得有些不真实。
听到脚步声,她抬起头,见到是他,脸上立刻绽放出清浅而温暖的笑容,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:“你回来了。”
三个字,简单平常,却瞬间击中了胤桁心中最柔软的地方。
他站在门口,竟有些挪不动脚步。眼前这一幕,是他过去三年里,在无数个冰冷孤寂的夜晚,连做梦都不敢奢求的场景。
一盏为他亮着的灯,一个等他回来的人,一桌带着“家”的味道的饭菜……
他的目光落在那些菜肴上,清蒸鲈鱼、鸡汁白菜……都是他爱吃的,是记忆里,属于“她”的,独一无二的味道。
他想起了那个被她珍藏起来的、写满他喜好和她的用心笔记的小册子,想起了她当年在厨房里忙碌的纤细身影……一股巨大的、混杂着感动、心酸、失而复得的狂喜的情绪,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,几乎将他淹没。
他大步走过去,在云清珞略带诧异的目光中,伸出双臂,将她紧紧地、紧紧地拥入怀中。
他的力道很大,仿佛要将她揉碎,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,再也不分离。
云清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有些懵,她能感受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和那不同寻常的情绪波动。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,柔声问道:“陛下……这是为何?”
胤桁将脸埋在她散发着清香的颈窝里,深深吸了一口气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哽咽:“珞儿……谢谢你。”
他顿了顿,似乎平复了一下翻涌的心绪,才继续低声说道,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沉甸甸的情感:“谢谢你……还愿意为我做这些。谢谢你……让我还能感受到,有你在等我,朕……我,现在,觉得很满足。”
不是“孤”,不是“朕”,而是“我”。这一刻,他褪去了帝王的威仪,只是一个被温暖和爱意包裹的、幸福的普通男子。
云清珞听懂了他话中深藏的情感,心中一片酸软。
她回抱住他,脸颊贴着他冰凉的朝服,轻声道:“胤桁,以后,只要你在,我都会等你。”
胤桁抱了她许久,才慢慢松开,但手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。他低头看着她,眼中是毫不掩饰的、几乎要溢出来的深情与感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