胤桁将云清珞从未央宫阶梯下一路抱回,并安置于帝王寝宫未央宫的消息,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,瞬间在整个皇宫激起了千层浪。宫人们私下交头接耳,窃窃私语,无不震撼于这位回归的皇后所获得的、前所未有的殊宠。
“听说了吗?陛下亲自抱着皇后娘娘,一步步走上未央宫的台阶!”
“天啊……未央宫啊!那可是陛下的寝宫,从不留宿后宫嫔妃的!”
“看来这位云皇后,在陛下心中的地位,真是无人能及了……”
“可不是吗?叛臣之女又如何?陛下喜欢,谁又能说什么?”
消息传到端妃知鸢的永和宫时,她正在窗边修剪一盆兰草。听闻心腹宫女锦书颤抖着禀报完,她手中的金剪“哐当”一声掉落在青石地上,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”知鸢猛地转过身,脸色瞬间褪得惨白,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,“陛下……陛下他亲自抱着她,进了未央宫?还让她……住了进去?”
“是,娘娘千真万确!”锦书跪在地上,头埋得极低,声音带着恐惧,“宫人们都看见了,陛下是从宫门阶梯下,一路将皇后娘娘抱上去的,当众宣布皇后之命如帝命……如今,整个皇宫都传遍了……”
知鸢踉跄着后退一步,扶住冰凉的窗棂,才勉强站稳。未央宫!
那是胤桁绝对权力的核心,是他从不允许任何后宫妃嫔踏足的禁地!
连她,这个从小陪他一起长大、被他亲口承诺会庇护一生的女人,进未央宫的次数都屈指可数……云清珞……一个叛臣之女,一个失踪三年、声名狼藉的女人,凭什么能得到胤桁如此毫无保留的偏爱和如此越矩的荣宠?!
嫉恨如同毒蛇,疯狂地啃噬着她的心。但紧接着,一股更深的、冰凉的恐惧攫住了她。
云清珞回来了……她竟然从西晋活着回来了!那自己当年所做的一切……劝她前往九州,散播她与萧瑾玄私奔的谣言,还有……还有薛嬷嬷……
想到薛嬷嬷,知鸢浑身一颤,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衫。
薛嬷嬷是云清珞的心腹,是当年唯一可能窥破她计划的人。
如今云清珞回来了,她会不会追问薛嬷嬷的死因?胤桁会不会为了她,重新彻查旧事?
不……不会的……知鸢拼命安慰自己,事情过去三年了,证据早就被她处理干净了。
胤桁念着旧情,不会对她怎么样的……他答应过要庇护她的……
可是,一想到胤桁看着云清珞时那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眼神,再对比他对自己那始终隔着距离的“尊重”,知鸢的心就不断下沉。
旧情?在云清珞面前,她那些所谓的“旧情”和“恩情”,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
“娘娘……”锦书担忧地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。
知鸢猛地回过神,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慌乱,她抓住锦书的手臂,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:“锦书,当年……当年的事,所有的痕迹,都处理干净了吗?尤其是薛嬷嬷那边,确定没有留下任何把柄?”
锦书吃痛,却不敢挣脱,连忙道:“娘娘放心,当年参与此事的人,除了奴婢,其他的……都已经‘意外’身亡了。奴婢也再三确认过,绝无遗漏。”
“那就好……那就好……”知鸢喃喃着,松开了手,但心中的恐惧却并未消散。
云清珞的存在本身,就是对她最大的威胁。她必须更加小心,绝不能自乱阵脚。
是夜,未央宫内烛火通明,却驱不散云清珞心头的阴霾。
尽管躺在胤桁温暖坚实的怀抱里,鼻尖萦绕着他令人安心的气息,但白日里得知薛嬷嬷死讯的悲痛,以及对象夏、听冬的思念与愧疚,如同潮水般在她入睡后席卷而来。
她陷入了纷乱而悲伤的梦境。
梦里,阳光正好,她回到了宸王府那个偏僻却温馨的蝶梦阁。
高大的桂树下,秋千悠悠地荡着。觉夏站在她身后,一边轻轻推着秋千,一边笑着打趣:“小姐,您慢点儿,当心摔着!”
听冬则端着一盘刚洗好的水果,笑嘻嘻地跑过来:“小姐,快尝尝,可甜了!”
薛嬷嬷从厨房的方向走来,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,满脸慈爱:“王妃,老奴炖了您最爱喝的莲子百合汤,快趁热喝了,安神补身。”
一切都那么美好,那么真实。她坐在秋千上,感受着微风拂面,听着身边三个最亲近的人说说笑笑,心中充满了简单的快乐。她甚至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桂花香和汤品的清甜气息。
“觉夏,再推高一点!”她在梦中欢快地喊着。
“好嘞,小姐坐稳了!”觉夏清脆地应着。
可是,突然之间,画面扭曲、碎裂!
觉夏的笑容凝固,身影如同烟雾般消散;
听冬手中的果盘“哐当”落地,鲜嫩的果子滚落泥土,她惊恐地回头,胸口插着一把刀,鲜血汩汩涌出,她张着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直直地倒了下去;
薛嬷嬷端着汤碗,慈祥的面容瞬间变得灰败,眼神空洞,直挺挺地向后倒去,汤碗摔得粉碎,滚烫的汤汁四溅……
“不……不要!听冬!觉夏!嬷嬷!” 云清珞在梦中无助地哭喊,泪水浸湿了枕头。
“珞儿?珞儿!” 胤桁被怀中人儿的挣扎和哭声惊醒,他立刻收紧手臂,借着朦胧的烛光,看到她紧闭的双眼中不断溢出泪水,眉头紧锁,满是痛苦。
他心疼不已,连忙轻轻拍着她的脸颊,柔声唤她:“珞儿,醒醒,是做噩梦了。朕在这里,别怕。”
云清珞猛地睁开眼,大口喘着气,眼前是胤桁放大俊颜上写满的担忧与心疼。
梦境的悲伤与现实交织,巨大的失落感和自责瞬间将她淹没。
她看着胤桁,眼泪流得更凶了,猛地伸出双手,紧紧搂住他的脖颈,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,失声痛哭:
“胤桁……都是因为我……都是因为我……如果嬷嬷不是因为我,她就不会……………她在王府那么多年,一直都好好的……还有觉夏,听冬,……她们全部都是因为我……是我没有保护好她们………”
她哭得浑身颤抖,语无伦次,积压了一整天的悲痛和愧疚在这一刻彻底爆发。
胤桁的心被她哭得揪痛不已。
他紧紧回抱着她,大手一遍遍抚摸着她的后背,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,试图驱散她的恐惧与自责:“傻瓜,胡说八道什么?这怎么能怪你?”
他捧起她泪痕斑驳的脸,指腹轻柔地拭去她的泪水,目光坚定而温柔地看着她:“珞儿,不要把恶人的罪过,揽到自己身上。朕不允许你这样伤害自己。”
他的安慰并未能立刻止住她的泪水,但他温暖的怀抱和坚定的话语,像一座稳固的山,给了她支撑。
她在他怀里哭了很久,直到力气耗尽,才渐渐转为低低的抽噎。
“胤桁……”她靠在他胸前,声音沙哑,“我一定要查清楚的……我一定要为她们讨回公道……”
“好,朕陪你一起查。”胤桁吻了吻她的发顶,将她更紧地拥住,“但现在,你先要好好的。你若倒下了,谁还能替她们讨公道?”
他像哄孩子一样,轻拍着她的背,在他的安抚下,云清珞疲惫不堪的身心终于慢慢放松,再次沉入睡眠,这一次,似乎安稳了许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