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……云赫……他果然……果然按捺不住了!”皇帝的声音带着愤怒,更多的却是一种被背叛的痛心和深深的无力感,“当年……若非云家……他如今……竟敢……竟敢……”
他喘着粗气,看向胤桁,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一种近乎托付的意味:“桁儿……朕……朕如今这般模样……朝中之事,边境之危……朕……朕就全权交予你了。你……你看着办吧……务必……务必保住我胤氏江山……”
说着,他仿佛用尽了力气,重重地躺了回去,闭上了眼睛,不再言语。
胤桁躬身,沉声道:“儿臣……领旨。定不负父皇所托!”
他退出皇帝的寝宫,厚重的宫门在身后缓缓合上,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药味
走出皇帝的寝宫,胤桁并未立刻离开。他独自一人,沿着宫墙,缓缓走向皇宫深处一个更为偏僻、已然荒废的宫殿方向。
那里,曾是他母妃荣妃的居所。自母妃薨逝后,此处便成了宫中的禁忌,常年紧闭宫门,无人敢轻易靠近,只剩下岁月侵蚀的痕迹和无人打扫的落叶。
他站在距离宫门不远的一处高地上,隔着遥远的距离,凝望着那座在晨曦微光中显得格外寂静萧索的宫殿。宫墙斑驳,琉璃瓦残破,唯有几株枯树顽强地伸展着枝桠,指向灰蒙蒙的天空。
母妃的音容笑貌,在他记忆中已然有些模糊,只留下一个温柔而哀伤的轮廓。但他永远记得,母妃是如何在皇后的打压下郁郁寡欢,是如何在病痛和忧惧中煎熬,最终……是如何香消玉殒的……
那些年幼时无法反抗的屈辱和痛苦,此刻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。他紧紧攥住了拳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。
他对着那座冰冷的宫殿,在心中无声地、却无比坚定地默念:
“母妃,这一天……终于快要到了!儿臣定会让他们,为当年对您所做的一切,付出应有的代价!!”
凛冽的寒风卷起他玄色的王袍袍角,猎猎作响。他矗立在那里,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,周身散发着肃杀而决绝的气息,与身后繁华却冰冷的皇宫融为一体。
良久,他才毅然转身,大步离去
回到王府书房,沈卿尘已在等候。
“王爷,宫里面……”
“父皇已将此事全权交由本王处理。”胤桁打断他,语气果决,“传令下去,暗中调动京畿大营、西山锐健营兵马,以换防演练为名,向宛都外围战略要地秘密集结。所有动作务必隐蔽,不得打草惊蛇。同时,严密监控通往北境的所有官道、小路,尤其是粮草通道。”
“是!”沈卿尘立刻领命,随即又提起另一事,“王爷,关于北境传入王府后宅的那些信件……”
胤桁眸光一暗。这个问题,如同一根刺,始终扎在他心里。他相信云清珞的感情是真的,但云赫老奸巨猾,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利用父女之情,逼迫或诱导女儿做一些事?
在这个你死我活的关头,任何一丝疏忽都可能满盘皆输。
他想起她依偎在自己怀中寻求温暖的模样……他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已是一片清明冷澈。
“按你之前说的办。”他声音低沉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,“所有寄往蝶梦阁,署名来自北境或无法确定来源的信件,一律暗中拦截下来。仔细检查内容,若有任何可疑之处,立刻呈报。若只是寻常家书……确认无毒无害后,再寻个由头,延迟一两日,看似正常地送到王妃手中。”
他终究还是选择了最稳妥,却也最伤人的方式。这不是不信任她,而是不信任她背后那庞大的、充满野心的家族,不信任那人心叵测的局势。
沈卿尘心中微叹,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处理方式,躬身道:“属下明白,定会安排妥当,绝不会让王妃起疑。”
胤桁挥了挥手,示意他下去。书房内重新只剩下他一人。他走到窗边,看着窗外渐渐沉下的夜色,心中那份因怀疑而产生的细微刺痛,却被更沉重的家国责任和复仇大计强行压下。
处理完所有紧急军务和布局,已是深夜。胤桁带着一身露水与疲惫,回到了蝶梦阁。
阁内依旧只留了一盏昏黄的灯火,静谧而温暖。他放轻脚步走进内室,借着微弱的光线,看到云清珞已然睡下。她侧身躺着,面向里侧,呼吸清浅,似乎睡得并不沉稳,纤细的肩胛在薄被下勾勒出柔弱的线条。
他小心翼翼地褪去外袍,掀开被角,在她身侧躺下。动作虽轻,还是惊动了她。
她迷迷糊糊地翻过身,睡眼惺忪地看向他,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睡意:“胤桁……你回来了……”
“嗯。”他低声应道,伸出手臂,将她自然地揽入怀中。
一股熟悉而清雅的馨香瞬间包裹了他,那是独属于她的气息,仿佛带有某种神奇的魔力,能瞬间抚平他紧绷的神经和满身的疲惫。
他将脸埋在她颈窝柔软的发丝间,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那躁动不安的心,竟奇异地缓缓沉淀下来。
不过片刻,怀抱着这具温软的身躯,嗅着这安心的气息,连日来的殚精竭虑和高度紧张仿佛找到了宣泄口,沉重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,胤桁很快就陷入了沉睡之中,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。
云清珞在他翻身抱住自己时就已经清醒了大半。她能感受到他怀抱的力量,也能感受到他那几乎瞬间袭来的、深沉的疲惫。她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,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,心中充满了心疼。
他真的太累了。
朝堂之事本就多杂,如今,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他一个人肩上。她伸出手,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他紧蹙的眉宇,想要抚平那里的褶皱。
夜色深沉,寝室内一片安宁。他沉沉睡去,在她身边找到了短暂的栖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