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当知鸢身上那熟悉的、带着宫中特有熏香的气息涌入鼻尖时,他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、清晰地浮现出另一张脸——那张脸不施粉黛,只有清雅的药草香,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,清澈见底,带着全然的信任和……他曾经以为的真诚。
他甚至能想起,那夜在太后偏殿,意乱情迷之时,她身上那股让他无比安心、甚至着迷的独特气息。
这种强烈的、不受控制的对比,让他的心猛地一揪,一种莫名的烦躁和不适感油然而生。
知鸢的靠近,此刻竟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,仿佛有什么东西隔在了他们之间。他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。
他不动声色地、稍稍用力,扶住了知鸢的肩膀,将她从自己怀里推开了一些,保持着一种礼貌而疏离的距离。他的动作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。
“知鸢,”他看着她的眼睛,语气依旧温和,“我明白你的辛苦。若你觉得撑不下去,本王会想办法,让你安全离开皇宫,绝不会让你受委屈。”
这是他早就给过她的承诺
知鸢被他推开,心中骤然一空,那丝刚刚流露的脆弱瞬间冻结、消散。
她抬起头,看着胤桁那双虽然看着她,却似乎透过她看到了别处的眼睛,心中一片冰凉。
他刚才那一瞬间的僵硬和推拒,她清晰地感受到了。
他变了。是因为那个云清珞吗?
这个认知像一根冰冷的针,刺穿了她所有的坚强。但她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,脸上重新恢复了那种冷静自持的表情,甚至唇角还牵起一丝极淡的、带着自嘲意味的弧度。
“我没事。”她后退一步,拉开了彼此的距离,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,“只是偶尔……有些累罢了。大仇未报,我怎能先行离开?我会坚持下去的,一定陪你走到最后。” 她的语气坚定,仿佛刚才那瞬间的脆弱从未发生过。
胤桁看着她又变回那个冷静隐忍的知鸢,心中莫名地感到一丝愧疚和烦躁。他点了点头:“一切小心。保全自己最重要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知鸢不再多言,“我会继续留意皇后那边的动向。你自己……万事小心。”
她深深看了他一眼,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样子刻在心里,然后不再留恋,转身,如同来时一般,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密室。
密室里只剩下胤桁一人,烛火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长长的,投在冰冷的墙壁上,显得格外孤寂冷硬。他走到案前,一拳重重砸在坚硬的木桌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懊恼、愤怒、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、被欺骗后的刺痛感,
以及方才对知鸢产生的莫名抗拒带来的自我厌弃,交织在一起,几乎要将他吞噬。
云清珞……好一个云清珞!竟让他差点着了道!那些看似真诚的关怀,那些令人惊艳的才学……原来全都是精心设计的伪装!
他从怀中取出那份曾让他刮目相看的手札,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,只觉得无比讽刺。他几乎能想象出,她在写下这些时,内心是如何嘲笑着他的轻易信任。
“虚与委蛇……仅此而已。”他再次低声重复着对自己的承诺,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丝不该萌生的情愫彻底斩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