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冥子手持拐杖,缓缓回身,目光深邃如渊,扫视着众人,而后悠悠开口:
“世人皆说投胎若为山野之兽,必是命途多舛、下场堪悲。然而,若是化身为那鸡豚之属,想必定能好上许多,可事实果真如此吗?”
言罢,青冥子手中拐杖轻轻一挥,众人眼前景象骤变。
只见一片广袤无垠的田地,横亘于前。
田中,金黄色的麦浪在炎炎烈日之下翻滚起伏,摇曳生姿。
然而,在这麦浪之下,拉车的牛马正艰难地跋涉着。
它们的身躯高大却略显佝偻,肌肉紧绷如拉满的弓弦,每迈出一步,蹄子都深深陷入松软的泥土中,再缓缓拔出,带起一串串泥花。
沉重的车辕压在它们瘦弱的脊背上,车上的货物堆积如山,仿佛要将它们压垮。
它们的鼻孔张得老大,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,口中吐出白色的唾沫,混着汗水滴落在地上,瞬间被炙热的土地吞噬。
不远处,一头拉磨的驴正绕着磨盘转着圈。
它的眼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黑布,只能凭借本能来调整方向。
耳朵不时地抖动着,似乎在聆听磨盘发出沉闷的嘎吱嘎吱声。
驴的四肢已经有些麻木,却不敢有丝毫的停歇,否则,迎接它的将是主人无情的鞭打。
牛马和驴的眼神中,都透着深深的疲惫,其中不仅有身体的劳累,更有对这无尽劳作之苦的无奈与绝望。
“这牛马之苦,又何尝不是世间无数生灵的写照?它们默默承受着主人的驱使与压榨,却从未有过一句怨言。然而,这无尽的劳作与痛苦,又何时能够尽头?”
青冥子望着这一切,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深深的悲悯之情,为这世间无数受苦受难的生灵而叹息。
接着,他轻拄拐杖,微微侧首,对着众人温言道:
“诸位且随我来,再观一处人间别样景象。”
言罢,他脚步沉稳,缓缓前行,众人赶忙紧紧跟随。
不多时,众人便随青冥子来到一座拥挤不堪的禽舍。
禽舍外观破败,墙壁斑驳陆离,还未走近,一股令人作呕的臭气便扑鼻而来,众人皆不禁皱眉掩鼻。
青冥子神色凝重,率先踏入禽舍,众人也硬着头皮跟了进去。
一入其中,只见狭小阴暗的空间中,密密麻麻地关着很多的老母鸡。
它们挤在一起,连一丝多余的空间都没有。
四周是密不透风的墙壁,如一座无形的牢笼,将它们与外界隔绝,只能在这方寸之地中苟延残喘。
地上堆积如山的粪便,散发着刺鼻的恶臭,引得无数苍蝇嗡嗡乱飞,在空气中胡乱碰撞。
酷热让这里变得如同蒸笼一般,滚烫而沉闷。
这些动物无力地躺在地面上,浑身沾满了污秽,显得狼狈不堪。
它们偶尔抬起绝望的眼皮,望向那遥不可及的自由天空,眼中闪烁着对自由的渴望和对现状的无奈。
那是一种深深的悲哀,一种被囚禁的灵魂对自由的无限向往。
青冥子的声音在这沉重的氛围中响起,它的话语如同一把锋利的刀,割开了众人心中的迷雾。
“而于那些遭人豢养的生灵而言,其命途非但未得丝毫转圜,反坠入更深之苦渊。他们被囚于方寸之地,自由驰骋之权尽失,宛若笼中之鸟,徒有振翅之志,而无翱翔之天。”
说着,将手探入怀中,手指在衣料间摩挲着,终于摸到了一把温热的粟米。
接着,他微微屈膝,蹲下身来,将手中紧握的粟米缓缓摊开,手掌倾斜,让粟米顺着掌心的纹路,一粒粒地滑落至地面。
母鸡们似乎早已察觉到了他的动作,瞬间来了精神。
一个个伸长了脖子,眼睛紧紧盯着地上的粟米,扑腾着翅膀,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。
一时间,它们你挤我、我撞你,为了那几粒粟米争抢得不亦乐乎。
随后,站起身来,将手中剩余的粟米高高扬起,粟米如天女散花般,纷纷扬扬地洒落一地。
他静静地站在那里,看着这些它们啄食着地上的粟米,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。
许久,才轻轻叹了口气,说道:
“日复一日,肩承重役。无论是拉车耕田的牛马,供肉产奶的鸡鸭猪羊,皆于无尽劳作中,耗尽筋骨,精疲力竭。且须忍受主人之鞭笞与怒叱,终有一日,当其再无利用之值,便唯有面对那寒光凛冽之屠刀。生命于恐惧与绝望交织之中,戛然而止。此情此景,何其悲哉。”
青冥子说到这里,忽地戛然而止,目光穿过众人,锁定了前方不远处的密林。
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,看似平静无事,但青冥子的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警觉。
众人见青冥子神色有异,皆心生好奇,纷纷顺着他的视线,将目光投向那片树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