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若愚不知何时已立峰顶,身形瘦削,衣袍被山风拂动。他未回头,只望着云海舒卷,缓声道:“山从不争高,而云自萦其起伏。你若为山,何须追云?”
叶凡身心俱震。
他闭目内视。
神念如丝,细而不断,不复往日躁动四散。它徐徐沉落,如溪流入谷,如尘归大地。虽未凝实,却已见根基雏形。
他忽然明白,这几日的扫地、挑水、翻土,并非苦役,也非惩戒,而是一场剥离——将他从万千执念中一寸寸剥出。不再执于破境,不再急于变强,不再被屈辱与仇恨裹挟。
他仍是叶凡,却已非昨日那个困于“必须变强”之念的叶凡。
他睁眼望向峰顶。
李若愚已不见踪影,唯见山风卷起几片落叶,在空中一旋,又缓缓落定。
叶凡起身,扛起铁锹,沿小径返回。
庙中水缸已满,灶边柴薪整齐。他放下铁锹,掬水洗脸。水凉刺面,神思却格外清明。
他生火煮粥。
米是粗米,粥薄粒沉。他坐于小凳,一口一口饮尽,洗碗归位。
天色渐暗,他未点灯,只坐于床沿,双手搁膝,呼吸深长。
庙外风声渐起,掠过枯草,窸窣细响。远林深处,有夜鸟振翅,划破寂寥。
他未动,亦未语。
但心,已不再困于擂台,也不再囿于星峰。
夜更深,油灯未燃,庙内漆黑一片。
他静坐不动,神念如丝,游走百骸,不强求凝聚,不急探异变。它自在流淌,如静水深流。
忽然,他指尖微动。
非关痛楚,亦非寒意。
而是神念于某一瞬,自发凝成一缕,直贯指尖,如针轻刺。
他未睁眼,也未惊扰。
只任那一线神识于指尖停留片刻,又悄然散归沉静。
庙外,风仍吹着。
草叶轻响,一声接一声,不急,也不缓。
叶凡仍盘坐床沿,呼吸平稳。
他的右手,缓缓抬起,指尖虚对黑暗,轻轻一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