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凡踏上拙峰的第一级石阶时,山风轻轻掀起了他左臂上那块旧布条的一角。他没有去按,任它在风里晃荡。底下露出的皮肤还带着一丝温热,像是体内的血气仍在经脉中缓缓流动。他一步一步往上走,脚步很稳,却不急。
石阶两旁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,枯黄的叶子擦过他的裤脚,发出细微的沙沙声,像是在低语。这座山平日里没人来,连打扫的杂役都嫌远,懒得过来。可他对这里并不陌生。前两次,都是深夜一个人偷偷上来,修行卡住了,心里憋得慌,就坐在这石阶上吹风,一坐就是一整夜。那时候万籁俱寂,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,安静得让人心慌。
但今天不一样。胸口像是压了块石头,不疼,也不伤,可就是沉甸甸的,从资源殿出来后就一直堵着——有人等着看他倒下,而他偏偏还站着。
他在半山腰的一块青石上坐下,背靠着断裂的石栏。风从背后灌进来,衣袍贴在背上,凉得刺骨。他闭上眼,试着运转轮海篇的功法,气息刚进入经脉,道宫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,滞涩难行,像沙子卡在了细管里。他睁开眼,没再勉强。
天是灰白色的,云压得很低,看不出时间。他目光往前一扫,看见不远处有个佝偻的身影。那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灰布袍,脚上是一双破草鞋,正一下一下地扫着落叶。动作不快,也不慢,每一扫都像在等风停。
叶凡没动。他知道是谁——拙峰的守峰人,李若愚。名字听过,但从没说过话。门里的弟子都叫他“老废物”,连外门执事都不如。守着这座荒山几十年,没人知道他有多厉害,也没人在乎。
他本不想说话,只想歇一会儿就走。可就在他起身的时候,扫地的声音突然停了。
“你已经来了三次。”
声音不大,却清清楚楚地传进耳朵里。叶凡脚步一顿。
“每次都在挣扎,像一头撞墙的野兽。”那人还是低着头,扫帚轻轻划过地面,“可你忘了,有些路,不是靠闯的。”
叶凡慢慢转过身。他看着那张干瘦的脸——眼窝深陷,嘴唇干裂,唯有一双眼睛,平静得不像这世上的人。
“前辈……您知道我在修什么吗?”他问。
李若愚摇摇头:“我不知道你修什么,只知道你在逆天而行。”
他抬起扫帚,把一堆枯叶拢成小堆,擦了火石,点着了。火苗“腾”地一下窜起来,照亮了他的脸。光影跳动,可那双眼睛依旧沉静,没有一丝波澜。
“身体强,是天赋。”他盯着火光,“可若只靠这个,硬去冲四极,反而会把自己困住。”
叶凡沉默。
“道法自然,强求不来。”李若愚把扫帚靠在石栏边,慢慢直起腰,“你越用力,那扇门就越关得紧。不是它不让你过,是你自己不肯放手。”
风忽然大了些,火堆里的枯叶“啪”地炸开几片火星,飞上半空,又很快熄灭。
叶凡站在原地,手指微微动了动。他想起自己每一次冲击四极的情景——血气翻涌,经脉像要烧起来,他总是催动“皆字秘”,逼着身体往前冲,哪怕骨头发出裂响也不停下。他一直以为,这就是突破的代价,是圣体该有的样子。可现在想想,那更像是在和自己较劲。
不是天不容他,而是他一开始就走错了。
他低头看向左臂。布条下的皮肤又热了一下,那块青铜碎片仿佛有了感应,微微发烫。他没去碰它,只是静静站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