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的太阳特别毒，晒得家属院的水泥地发烫。走在回车站的路上，柏油路的热气往上冒，他的后背汗湿了又干，留下一圈圈白印。心里凉得像揣了块冰 —— 原来，就算是亲戚，城里和乡下的距离，也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。“鑫元？咋不说话了？是这事不好办吗？”表舅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。
邓鑫元清了清嗓子，压下心头翻涌的涩味：“表舅，机械制造是我们学校的王牌专业，分数线得比一本线高四五十分。小通现在成绩怎么样？”
“唉，就中等水平，怕是够不上。”表舅的声音低了下去，带着点哀求，“所以才找你想想办法，看看有没有啥路子……哪怕是花钱，我们也愿意。当年你表舅在国营厂当班组长，也算有点人脉，现在退休了，啥用都没有，只能靠你了。”
“路子没有。”邓鑫元干脆地拒绝，心里却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——他不是不想帮，只是一想到当年表舅母的冷漠，想到她那句“你去找别人吧。”，就觉得膈应。可转念一想，李小通是李小通，孩子是无辜的，他爹没有工作，表舅退休后靠微薄的养老金过活，要是因为上一辈的偏见耽误了孩子的前程，太可惜了。
他沉默了几秒，还是开口了：“要是分数不够，让他先报物理或者材料这种冷门专业。进校后只要大一绩点够3.5，专业排名前10%，就能申请转专业。到时候我可以帮他找复习资料、划重点，其他的，得看他自己。”
电话那头，表舅的声音一下子亮了：“真的？那太好了！鑫元，你真是个好孩子，没记恨我们……当年你表舅母说话对不住你，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挂了电话，邓鑫元靠在栏杆上，望着远处的长江大桥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。苏晚端着一杯凉茶走过来，看出了他的不对劲：“怎么了？表舅的事让你为难了？”
邓鑫元接过杯子，喝了一口，才把当年借手表的事说了。“表舅当时在国营厂加班，没在家？”苏晚问。
“嗯，就表舅母在。”邓鑫元苦笑了一下，“说实话，接到电话的时候，我第一反应是‘凭什么’。当年她觉得城里比乡下高人一等，现在有事了就来找我？可又觉得小通可怜，他要是没这个机会，可能就只能像村里的娃一样，早早出去打工了。”
苏晚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我懂你的矛盾。帮不帮、帮到啥程度，你自己定，不用勉强。”
邓鑫元点点头，心里的那点膈应，慢慢被对李小通的同情压了下去。
高考成绩出来那天，表舅的电话又打来了，语气里带着喜忧参半：“鑫元，小通考了568分，比一本线高30分，机械制造肯定没戏了，你说的物理专业，能上不？”
邓鑫元查了学校去年的录取线，物理专业刚好是560分：“能上，让他第一志愿报物理，服从调剂，没问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