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所有人都顿住了,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他。宪兵们立刻端起枪,枪口对准了他,神色警惕。
沈守拙没有丝毫畏惧,缓缓亮出手中的药箱,语气沉稳:“我是仁心斋的沈守拙,城中行医数十载。此人伤势过重,若途中暴毙,贵军费心押赴刑场,最后却没能当众执行,颜面何存?我可为他施针,保他撑到刑场。”
宪兵头目皱着眉,上下打量着他,又看了看身旁一脸朴素的夏裙瑛,显然在权衡利弊。沈守拙的名声在城里不小,不少达官贵人都找他看过病,日军中也有不少人听闻过他的医术。
沈守拙不卑不亢地迎着他的目光:“他肺叶受损,心脉衰竭,气息已如游丝,若不施针急救,走不出这条巷子便会断气。”
头目犹豫片刻,看了看天色,又低头瞥了眼“蝉蜕”奄奄一息的模样,终于不耐烦地挥手:“快点!别耽误时辰!”
沈守拙颔首,快步走到“蝉蜕”面前,打开药箱,取出三根银针。他俯身,指尖翻飞,银针迅速落在“蝉蜕”的背上、胸前与颈侧,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,看似是寻常的急救施针,实则暗藏玄机——第三根刺入颈动脉的银针,针尾藏着一个微型药囊,刺入的瞬间,药囊便已破裂,里面的特制麻药迅速注入体内。这种麻药能让人陷入深度假死,心跳与呼吸变得微弱如听,外人根本无法分辨。
“蝉蜕”的身体猛地一僵,随即彻底瘫软下去,口角溢出少量白沫,原本微弱的气息瞬间消失无踪。
“死了?”一名宪兵惊声问道,伸手就要去探他的鼻息。
沈守拙抬手拦住他,俯身搭在“蝉蜕”腕间片刻,缓缓摇头,语气带着一丝惋惜:“未死,但已油尽灯枯,就算拖到刑场,怕也只剩一口气了。”
宪兵头目骂了句粗话,显然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,却也无可奈何,挥手道:“抬走!死在刑场上也一样!”
两名宪兵上前,像拖死狗一样将“蝉蜕”扔上卡车,卡车轰鸣着驶离了米行巷,溅起一路尘土。
沈守拙收起银针,与夏裙瑛对视一眼,二人不动声色地退入人群,随着人流慢慢离开,默默目送着卡车远去的方向。
夜色再次降临,城外的乱葬岗一片死寂,只有风吹过荒草的呜咽声。这里荒坟累累,阴气森森,寻常人夜里绝不敢靠近。
沈守拙与夏裙瑛提着一盏马灯,缓缓走来。马飞飞早已等候在一座新坟旁,依旧是那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,在夜色中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。
见二人到来,马飞飞抬手,将掌心的罗盘碎片对准卡车上被抬下来、扔在乱葬岗的“蝉蜕”。碎片微光一闪,一股淡淡的阴气弥漫开来,注入“蝉蜕”体内。片刻后,“蝉蜕”的手指微微动了动,缓缓睁开了眼睛,眼神还有些迷茫。
他挣扎着坐起身,第一句话便是:“‘火种’未泄。”声音沙哑干涩,却带着无比的坚定。
沈守拙走上前,递上一碗温热的参汤:“先喝点水。”
“蝉蜕”接过碗,一饮而尽,缓了缓气息,抬头看向沈守拙:“你为何救我?明知这是九死一生的事。”
“因为你没招。”沈守拙看着他,眼神真诚,“一个宁死不屈的人,值得被救。我们‘隐刃’,从不放弃任何一位同袍。”
“蝉蜕”沉默良久,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,笑声里带着释然,也带着一丝苦涩。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污,露出一张清俊却布满伤痕的脸:“我本名林知夏,是裙瑛的表兄。小时候听家里人说,有个表妹生得极美,聪慧过人,没想到今日竟是这样的场合相见。”
夏裙瑛浑身一震,眼中瞬间泛起泪光,怔怔地看着他:“你……你是表哥?母亲在世时,常提起你,说你早年外出求学,一直没有音讯……”她从未想过,这位素未谋面的表哥,竟然也是“隐刃”的同胞,还差点死于日军的枪口之下。
马飞飞看着三人,打破了这份复杂的情绪,低声道:“日军因吉田失踪与‘蝉蜕’假死之事,已经加强了城防,但也正因如此,他们放松了对城外据点的警惕。‘火种’计划,明日正式启动。”
沈守拙抬头望向远方的夜空,雨后的天空格外清澈,终于透出点点星芒,微弱却坚定。
他知道,平静彻底结束了,真正的风暴,才刚刚开始。而他们,已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。
………
【未完待续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