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文再续。
2025年,索马里海岸。
沙暴如移动的高墙,裹挟着万吨黄沙翻涌而来,黄浪滔天中,连阳光都被滤成了浑浊的昏黄。狂风在废弃港口的断壁残垣间嘶吼穿行,卷起铁锈的钝味、海水的咸腥,还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,丝丝缕缕钻进鼻腔,刺得人喉头发紧。断续的无线电信号里,枪声、爆炸声、濒死的惨叫交织在一起,像一把把钝刀,反复撕裂着耳膜。马飞飞带领的国际雇佣兵小队已被不明武装围剿至绝境,弹夹见底,伤员遍地,殷红的血珠渗进滚烫的黄沙,很快又被新的血迹覆盖。
“马队!左翼守不住了!鬼子抄后路了!”队员的嘶吼被炮火撕得支离破碎,带着绝望的颤音。
集装箱后,一名男子单膝跪地,动作冷静得如同精密机器。他快速卸下空弹匣,指尖划过战术背心,精准抽出新弹匣,“咔哒”一声卡入枪身,整个过程不足两秒。这是马飞飞,前华夏“苍龙”特种部队总教官,代号“影龙”。左手掌背上的一道伤疤痕,是早年反恐任务留下的勋章,此刻在火光中忽明忽暗,更添几分冷厉。他的眼神如鹰隼般锐利,扫过混乱的战场,每一个落点都精准捕捉着战局的关键。
“三号位置埋定向雷,二组交替掩护,往港口西侧的礁石区撤退!”他低吼出声,声音像淬了铁,穿透漫天硝烟,清晰传入每个队员耳中。
就在此时——
“轰!!!”
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划破天际。一枚RpG火箭弹精准击中他身旁的储油罐,橘红色的火浪瞬间冲天而起,高达数十米,灼热的气浪几乎要将空气点燃。油罐的钢壳在高温高压下炸裂,碎片如锋利的刀片横扫而出,带着呼啸的破空声,狠狠撞在马飞飞身上。他像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砸中,整个人腾空而起,划出一道血线,重重摔落在十米开外的沙地上。
剧痛如刀割骨,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。马飞飞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,温热的液体糊住了视线。肋骨断裂的刺痛让他几乎窒息,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碎玻璃。他挣扎着抬起头,模糊的视线中,天空被火光撕裂成诡异的色块,敌人的影子在沙暴中步步逼近,黑洞洞的枪口闪烁着死亡的红光。
“队长!”一名年轻队员嘶吼着扑来,想要将他拖走。
可下一秒——
“砰!”
一声清脆的枪响,子弹精准贯穿了那名队员的头颅。红白之物四溅而出,温热的血溅在马飞飞的脸上、眼皮上,带着浓重的腥甜。
他眼睁睁看着战友直挺挺地倒在自己面前,那双年轻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消散的担忧。马飞飞怒吼着想要抓起步枪,可身体却像灌了铅,根本无法起身。敌人狞笑着围拢过来,为首的雇佣兵头目是个高鼻梁的白人,嘴角挂着残忍的笑意,用蹩脚的中文说道:“结束了,中国佬。”他的手指缓缓扣下扳机,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。
可就在那一瞬——
天地骤然静止。
狂舞的风沙凝滞在半空,一颗颗沙砾清晰可见;那颗飞向他眉心的子弹悬停在眼前,弹头上的膛线纹路都历历在目;冲天的火焰仿佛被定格成一幅静止的油画,不再跳动。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,世界陷入一片死寂,只剩下马飞飞剧烈的心跳声,在虚空中回荡。
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,紧紧拉扯着他的意识,将他拖向无尽的黑暗深渊。
混沌中,无数画面在他眼前飞速闪现:
——儿时老家的稻田,金黄的稻浪随风起伏,母亲系着蓝布围裙,在土灶前煮粥,袅袅炊烟缠绕着屋檐,她的声音温柔得能化开水:“飞飞,回家吃饭喽……”
——军营里第一次持枪,冰冷的枪身贴着掌心,教官的怒吼在耳畔炸响:“握稳了!枪在人在,使命必达!这是军人的底线!”
——上次执行任务时,战友为了掩护他中弹,倒下前最后望向他的眼神,嘴唇微动,无声地说着:“影龙,带我回家……”
还有——一块古老的青铜罗盘,在漫天血光中缓缓旋转,罗盘中心刻着繁复的云纹,此刻正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,缝隙中透出淡淡的金光,仿佛连接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时空。
这时,从时空裂缝中传来了一个少妇温柔的声音,她似乎在教三个幼儿唱一首童谣,语气轻快,歌词却荒诞诡异:
“尿到病除,宝宝们,跟妈妈念——
张三的饼,李四的汤,
王五的庙里藏小芳;
赵六的嘴,孙七的房,
周导的女婿排成行;
金莲的药,阿巧的笑,
阿浅的诗里全是尿。
阿浅的尿,熬金莲的药,
阿巧喝了得意的笑;
各路的小芳,喝上了汤,
靠王五,买孙七的房。”
稚嫩的童声跟着重复,奶声奶气,却在这虚无的黑暗中回荡,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,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低语。
童谣落音的瞬间,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突然在意识深处响起,如洪钟震耳,字字千钧:“马飞飞,你……不该死。山河将倾,生灵涂炭,龙魂待醒。去吧——替我杀尽东瀛鬼子,护我华夏河山!”
“轰——!!!”
马飞飞的意识骤然炸裂,灵魂仿佛被投入熊熊燃烧的熔炉,经历着撕心裂肺的重铸。剧痛过后,是前所未有的清明,那股苍老声音中的悲愤与期盼,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。
1937年8月13日,上海。
“淞沪会战”爆发的第一夜,整座城市都在炮火中颤抖。
黄浦江畔,炮声隆隆,火光冲天。日军舰队停泊在江面,黑洞洞的炮口对准岸上,一枚枚炮弹如雨点般砸向租界与华界。房屋在炮火中轰然倒塌,钢筋水泥的残骸堆积如山,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,将江水染成了诡异的赤红。
一道惨白的雷光撕裂厚重的乌云,如利剑般直劈外滩一座废弃的钟楼。
“轰隆——!”
轰然巨响中,钟楼的砖石飞溅,烟尘弥漫,遮天蔽日。
许久,烟尘渐渐散去。一名身穿现代作战服的男子从瓦砾堆中缓缓爬起,他的战术头盔已经变形,护目镜碎裂,露出的脸颊被熏得焦黑,手臂上的作战服被划开数道口子,鲜血淋漓,浸透了布料。他正是马飞飞,只是此刻的他,眼神中满是迷茫。
他抬起头,望向四周,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:
——穿着长衫、短褂的百姓在街头疯狂奔逃,老人的咳嗽声、女人的哭声、孩子的啼哭声交织在一起,不绝于耳。一名母亲紧紧抱着年幼的孩子,在混乱中摔倒,刚要爬起,就被后面涌来的人群踩踏,绝望的呼喊声很快淹没在嘈杂之中。
——几辆日军坦克轰鸣着碾过街道,履带下碾压着破碎的门窗和百姓的尸体。坦克上的机枪疯狂扫射,子弹穿透墙壁,留下一个个黑洞,街道上血流成河,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,惨不忍睹。
——远处的高楼顶端,一面青天白日旗在炮火中摇摇欲坠,旗杆已经被炮弹炸得变形,旗帜上沾满了尘土与血迹,如同风中残烛,随时都会熄灭。
马飞飞下意识地低头,发现自己的右手紧紧握着一块染血的青铜罗盘碎片。碎片边缘不规则,上面刻着四个古朴的篆字,笔触苍劲有力:
“逆鳞——触之必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