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浓稠如墨,山林像一头沉默的巨兽,将三人吞没。隐泉在前引路,他那看似蹒跚的步伐,却总能精准地避开盘根错节的树根和隐藏在落叶下的坑洼,仿佛对这片黑暗了如指掌。那盏古旧的灯笼并未点亮,只在必要辨认方向时,才被他用身体遮挡着,透出极其微弱的一缕暖黄光晕,旋即熄灭,如同夜行生物的谨慎呼吸。
林晚搀扶着沈砚,紧跟在后。沈砚几乎将大半重量都压在她肩上,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。强效药物暂时压制了感染和剧痛,但腿伤的沉重和失血后的虚弱,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恢复的。他紧抿着唇,呼吸粗重而压抑,额角的冷汗在夜风中迅速变凉,黏湿了林晚的颈侧。
林晚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和那份强行压抑的痛苦。她的肩膀早已被压得麻木,手臂酸软得几乎失去知觉,脚下更是深一脚浅一脚,好几次差点被突出的树根绊倒,全靠一股意志力在死死支撑。她没有抱怨,甚至没有出声,只是更紧地扶住他,用自己的身体作为他此刻最可靠的支点。
寂静的林中,只有三人压抑的脚步声、沈砚沉重的呼吸,以及夜枭偶尔划破夜空的凄厉啼叫。
在一次跨越一条狭窄的溪涧时,沈砚脚下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,身体猛地一歪。林晚猝不及防,被他带着向下倒去!
“小心!”她低呼一声,下意识地用尽全力将他往自己这边拉,同时腰部猛地发力,试图稳住两人。
踉跄了几步,两人险险地靠在了一棵粗糙的树干上,才没有摔进冰冷的溪水里。沈砚的重量完全压在她身上,两人胸膛相贴,能感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。
黑暗中,沈砚的头无力地垂在她颈窝,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皮肤上。他似乎在那一瞬间耗尽了所有力气,连站立都变得困难。
“没事吧?”林晚的声音带着未散的惊慌和喘息,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,支撑着他下滑的身体。
沈砚没有立刻回答,只是在她颈窝处深深吸了几口气,仿佛在汲取力量。过了几秒,他才极其缓慢地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,试图重新站直。“……没事。”
他的声音沙哑虚弱,那强行维持的冷静外壳,在此刻显得格外脆弱。
走在前面的隐泉听到动静,立刻停下脚步,无声地折返回来,浑浊的目光在黑暗中扫过两人,没有多问,只是伸出枯瘦却稳定的手,帮林晚一起扶稳沈砚。
“前面不远有处可以稍作休息的地方。”隐泉低声道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。
短暂的停顿后,三人再次上路。这一次,沈砚似乎刻意收敛了部分重量,但林晚能感觉到,他身体的颤抖比之前更明显了。她知道,他在硬撑。
又艰难地行进了约莫半个小时,隐泉带着他们拐进一片巨石林立、形成天然屏障的区域。他在几块巨石的缝隙间摸索了一下,拨开茂密的藤蔓,露出了一个仅能容人匍匐通过的狭窄洞口。
“里面。”隐泉示意。
林晚先扶着沈砚靠坐在洞口旁的岩石上,自己则跟着隐泉钻了进去。里面是一个不大的天然石穴,干燥,避风,虽然简陋,但比外面安全许多。
将沈砚也小心地搀扶进来后,林晚几乎立刻瘫坐在地上,大口喘着气,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。隐泉则默默地从随身携带的一个皮质口袋里取出水壶和一点肉干,分给两人。
沈砚靠在石壁上,闭着眼,脸色在透过石缝的微弱月光下,白得吓人。他没有去接食物,只是就着林晚的手,喝了几小口水。
“还有多远?”他低声问隐泉,声音几乎被喘息声淹没。
“照这个速度,天亮前能赶到下一个临时标记点。”隐泉估算着,“但真正的据点,还需要穿过前面那片最危险的‘迷踪林’,至少还要一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