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态度干脆,甚至有点满不在乎的漠然,如此坦荡反倒叫人心里一噎。
林乐乐卡了一卡,顿时冒出一腔无名火来。原先对独孤白的厌恶更上一层楼不说,眼看着忘川这样一副看淡生死的无谓模样,满心怒火立时更旺,添上了一层恨铁不成钢的急怒。
她拔高了音调,几乎是喊出来:“你就甘心这样赴死了?”
不知怎的,她脑海里蓦地冒出许多画面来。原先在狭窄的甬道之中,一片漆黑,忘川语气淡淡,却有些自嘲似的无奈;与独孤白对峙之时,她心神摇曳、正要被他蛊惑,忘川却撑着刚呕过大滩鲜血的身子,出声提醒;房中江茸正焦急地扑在她床边回忆“牵丝秘”,忘川立在门外,只是静悄悄地侧耳细听,并不出声。
林乐乐莫名地想:他是不想死的。
一个鬼门的罗刹,身中奇毒,罪孽深重……他褫夺性命,最知道死了是何种情状。这样一个人,在生死一线、认定自己即将毙命时,尚且要步步前行着试图为自己多拖延一时半刻,此刻又怎会如此消沉?
种种景象交织,又在看清忘川此刻面容的一刹那倏忽散去。忘川的面容平静得近乎残忍,听见林乐乐这句问话,他连眉毛都没有动一动:“甘心与否……生死又与我何干?”
林乐乐万料不到竟然是这样的一句话,一时满腔忿忿话语全哽在了喉中,石块一样噎得她发堵。
就见忘川指腹轻轻擦拭过匕首,像拭去其上浮尘一般,手指被锋利的尖刃划开一条血痕,他却浑然不觉。
忘川满意地微微颔首,随即毫不犹豫地举起匕首,猛然划向了自己的手腕!
林乐乐一声惊呼还未出口,就听见了血肉破开的嗤嗤微声。一道狰狞的刀痕立刻出现在忘川伶仃的手腕上,鲜血迅速地漫出,只消片刻,便染了他满手刺眼的猩红。
他浑然不管深可见骨的伤口,只是任由血液蜿蜒着淌过掌心,再顺着纤细修长的手指滴答滴答地坠在地上。那张脸因此更迅速地惨白下去,眼眶里的眼珠微微凸出,玻璃珠一样映着四周人和山石的倒影。
他举起手臂,把手腕横到林乐乐面前,命令般的语调:“喝。”
林乐乐愣了片刻,猛地回过神来。深而长的伤口就赤裸裸地横在她眼前,刺鼻的血腥味冲上鼻端,呛得人头都开始发晕。
她一巴掌打上忘川的小臂,把那条手臂打远了些,怒道:“你发什么疯?!”
这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叫鲜血涌出得更加迅速,短短几息,就在石床边积起了一洼小小的血池。
血腥味窜上来,在周身萦绕。忘川只是垂下头来看着她,淡淡地说:“‘囚冥’初育,须以人血喂养,否则饥饿的蛊虫在你体内鼓噪,更会吞噬主人筋肉血脉为食,那可就不是昏睡几日的事了。”
果不其然。林乐乐沉心感受,只觉得丹田处不断传来燥热之感,更有细密的隐痛缠绕在周身上下。
闻到血味,这痛楚一时间鲜明了许多,方才情绪激动下尚未发觉,此刻一去感知,疼痛酸胀顿时全迸出来,林乐乐下意识地抽了口气,咬紧了牙关。
“……必须人血?!”她瞪着忘川。
后者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,还补充道:“只有中了‘牵丝秘’的人的血,它才肯吃。不然你以为为何它在你体内匍匐至今,还没开始撕咬吞噬你的血肉?”
林乐乐哑然地看着他,她下意识地抵触去喝别人的血,仅仅是想想都觉得一阵反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