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槐没好气地骂道:“还能怎么,‘流风刀’带人找上门了!好不容易才甩开。快发信给那位大人,叫他快来取刀,一并把后续事宜都料理了算了!”他咚咚咚地走进屋一屁股坐下,一把将抱了一路的长刀摔到桌上,啐了一口:“娘的,什么来头?还真能追。”
妇女奇道:“追了一路?没被那机关困住么?那可是那位大人给你留下的。”她嘴上询问,手下动作却不停,转瞬便放了七八只老鼠出去。
梁槐道:“流风刀倒是困住了,可鬼知道怎么回事,那个小姑娘看着纤纤细细的,嘿,居然能来去自如!也不知她是怎样看破了机关的诀窍,那机关,那暗器……”
“只是八方悬针阵罢了,虽辅以各色暗器的变招,到底脱不出‘合中’的根本。”平缓的女声徐徐落下,梁槐脸色大变,腾地跳了起来。
江茸轻轻跃下墙头,掌心托着一支熏香,烟雾竟不受风雨影响、奇异地凝实在一处,细绳般蜿蜒着流向梁槐的方向。她叹气道:“惭愧,眼力学不到家,竟还要拿这‘寻迹香’来寻人。”
梁槐咬紧了牙关,江茸却只是扫了他一眼,道:“刀就在这里了?”
话毕,也不等梁槐反应,江茸便身形一晃,直取长刀。
梁槐与那妇人皆大惊,几乎是同时厉喝一声、击出拳掌,然而少女柔软的身形却似浑不受力一般,轻飘飘地一旋一荡,便错开了所有招式,探手将长刀握在了手中。
一时万籁俱寂,梁槐惊道:“‘游丝步’!你是长溪门的人!”
江茸不讶异他认出自己身法,并不回答,而是低头看向手中的长刀。二尺三寸,旧年的檀木刀柄,挂着代表刀宗的银线刀穗。除了暗银的流云纹外,实在是看不出它和兵器铺随手买来的长刀有一分一毫的差别……
究竟是什么人会盗这样的刀?
能从林乐乐手里取到佩刀,却对她本人分毫无损。非但没有下手,还放任她一路活蹦乱跳地蹦跶到藏刀的地点……
鬼门黑漆漆的鬼蝠令、青影剑宗邀战流风刀的风声、连同梁槐今晚急于灭口的表现,一并在脑海中纠缠成乱糟糟的一团。江茸皱皱眉,转身问道:“盗刀的是你还是鬼门?来取刀的人是谁?”
梁槐咬着牙冷笑道:“长溪门的弟子,安安分分在山门里过你的清净日子不好么?非要趟这一趟浑水!那流风刀素来莽撞,嘿嘿,死了就死了,可惜还连累了你!”
江茸眉头一挑,忽地扬手,嗤一声破空声响,寒光一隐即没,下一秒梁槐便杀猪似的惨叫起来。
江茸淡声:“我只问一遍。”
梁槐喉间发出嗬嗬的喘息声,痛苦地跪倒下去。他竭力扣挖着自己的咽喉,张大了嘴,面中青筋暴涨,脸颊上泛起憋急的赤红。“我、不……”两个字含混地吐出来,下一瞬,凛凛刀光飞掠而来,精准地贯穿了梁槐的咽喉。那身强体壮的黑店老板只发出一声无力的呛咳,便缓慢地倒了下去。
变生突然,江茸猛地抬头。
那矮胖妇人比她反应更快,在刀光明灭的一刹那,便惊恐地尖叫一声,飞身向院外扑出。然而追魂夺命的锋刃到底还是要快得多,哧一声割开皮肉的轻响,血溅如涌泉,妇人的身躯也软软地倒在了地上,离院门口一步之遥。
江茸的脸色终于变了。
她缓缓地踏前,缓缓地扣紧十指,目光扫向地上插着的两支短匕。
薄如蝉翼,刃光青蓝,即使刚洞穿过鲜活的肉体,仍光滑得好似挂不住鲜血一般。血珠一滴一滴,在寒凉的锋刃上流动,匕首尾端牵着一根极细的丝线,若非雨珠落下时便被一分为二,这丝线本该隐于夜色,无从看清。
而线的那端,收拢在墙头来者的黑袍长袖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