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局看守所最深处的房间里,日光透过气窗斜斜地切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斑。
灰尘在光柱里缓缓浮动,像被时间遗忘的碎屑。
湄若坐在木桌一侧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的木纹,目光平静地落在对面的人身上。
裘德考穿着一身灰蓝色的囚服,头发比三个月前花白了不少,却依旧坐得笔直。
他的视线落在桌面那份文件上。
“裘德考先生,不看看这份文件吗?”湄若的声音很轻,却在寂静的房间里荡出清晰的回音。
她的姿态放松,仿佛不是在审讯,而是在等待一场无关紧要的雨停。
裘德考没有动。他的手指蜷缩在膝头,指甲修剪得整齐。
三个月前在巴乃帐篷里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——冰冷的针管扎进脖颈的瞬间,他以为自己真的要带着对长生的执念死去了。
那种近在咫尺却永失的恨意,像强酸一样腐蚀着他的意识,直到黑暗彻底吞没一切。
再次醒来时,他就在这间屋子里。
没有想象中的地狱,没有心脏骤停的剧痛,只有气窗透进来的微光,和手腕上象征着阶下囚身份的编号手环。
后来湄若告诉他,那天注射的不过是强效镇静剂,而被阿宁“带走”的,不过是个假的尸体。
这个女人,远比他想象中更狠。
她没有杀他,却用了更残忍的方式。
她坐在这张木桌前,轻描淡写地告诉他,华夏已经掌握了无副作用的长寿技术,正逐步推广,未来的国人会拥有更长的寿命,更健康的体魄。
她说这些话时,眼神里没有炫耀,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陈述,像在说“今天天气不错”。
可对裘德考来说,这比死亡更难熬。
他追求了一辈子的长生,像条疯狗一样在古墓里刨挖,在乱世中投机,甚至不惜双手沾满鲜血,到头来却被告知,他梦寐以求的东西,即将成为别人唾手可得的寻常之物,而他,永远没有资格触碰。
杀人诛心,莫过于此。
这三个月里,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。既然求不得长生,至少要保住最后的体面。
他按时吃饭,按时作息,甚至会对着气窗的光影计算时间,像个恪守规律的钟表。
他以为自己已经筑起了足够坚固的防线,直到湄若带着这份文件走进来。
“你想怎么样?”裘德考终于开口,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。
他知道,该来的总会来。这个女人既然特意把他从巴乃带回这里,就绝不会让他安稳地老死在囚牢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