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中众人表面上纷纷向安陵容道贺,口称“皇贵妃娘娘千岁”,说着“太子殿下聪慧仁孝”的吉祥话,背地里却是暗流汹涌,众说纷纭。
有那等见识短浅的,只羡慕安陵容一步登天。
不仅位同副后,更成了未来皇帝的养母,简直是泼天的富贵和权势砸到了头上。
而稍有头脑的,则不免将此事与惠妃沈眉庄“突然自请出家”联系起来,心中暗自揣测。
惠妃刚“走”,皇贵妃便立刻抚养了她的儿子,这其中的关联,耐人寻味。
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,往日里看着柔柔弱弱的,没想到手段这般狠辣……”
“嘘!慎言!如今她是皇贵妃,又抚育着太子,风头正劲,仔细你的舌头!”
“只是可怜了六阿哥,这么小就没了生母照拂……”
“熹贵妃娘娘怕是心都碎了……她们三人往日是何等的情分……”
种种窃窃私语,在宫墙角落、回廊深处隐秘地流传着,为这突如其来的权力更迭,蒙上了一层晦暗不明的色彩。
是夜,杏花春馆。
安陵容陪着弘昭用晚膳。
小小的弘昭坐在桌前,安静乖巧,却比往日沉默了许多。
安陵容看着他低垂的小脑袋,心中一阵酸楚。
她伸手,轻轻握住弘昭放在桌边的小手,那手柔软而温热。
“弘昭。”她柔声唤道。
弘昭抬起头,一双酷似沈眉庄的明亮眼睛看着安陵容,嘴唇嚅动了一下,轻轻地喊了一声:
“额娘。”
安陵容猛地一怔,握着弘昭的手下意识地收紧,眼中满是错愕:
“你……你喊我什么?”
弘昭看着她,认真重复道:“额娘。”
他顿了顿,努力组织着语言,眼圈却迅速红了起来,
“额娘……我额娘临走前说,她要去很远的地方,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。她说……她说以后,您就是我的额娘了,要我……要我听您的话……”
他虽天资聪颖,早慧懂事,但终究还是个七岁的孩子。
说到此处,小嘴紧紧憋着,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,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,大颗大颗地滚落,砸在安陵容的手背上,滚烫灼人。
安陵容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痛得几乎无法呼吸。
她伸出双臂,将眼前这个哭泣的孩子紧紧拥入怀中。
“弘昭,我的好孩子……”
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,泪水也潸然而下,“你听着,你的额娘,是沈眉庄!她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额娘,她比任何人都爱你!”
她轻轻拍着弘昭因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背脊,语气无比郑重:
“我会像她对你一样对你好,我会用我的性命护着你,看着你平平安安长大。但是……”
她稍稍松开怀抱,双手捧起弘昭泪痕斑驳的小脸,凝视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嘱咐道:
“请你暂时把我当作你的额娘,好吗? 这是为了保护你,保护我们。”
弘昭从小也在安陵容身边时常走动,对她本就亲近依赖。
此刻被她拥在怀里,心中的委屈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。
他紧紧回抱住安陵容的脖颈,将满是泪痕的小脸埋在她的肩窝,用力地点了点头,带着浓重的鼻音应道:
“儿臣知道。额娘,儿臣记住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