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不能允许任何变数。
那个玄诚道人的“天命”预言,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。
弘历,必须出局。
一个不伤性命,却足以彻底断绝其继位可能的计策,在她心中已然成型。
“德行之亏”。
此计核心,在于触动雍正心中最看重,也最敏感的“仁孝”二字。
她选择的时间,是即将到来的先帝爷的祭日。
虽非大祭,但宫中仍需斋戒,皇帝也需静默缅怀。
届时,雍正虽不能亲赴祭坛,却必会在勤政殿内焚香祷祝。
祭坛地点,就定在圆明园福海附近,一处雍正从寝殿窗户望出去,视线可及的水榭旁。
她已物色好一个“角色”。
一个曾受过康熙朝某位已故老恩典、如今家道中落的破落旗人。
此人会手持一件“先帝御赐”的旧物,在弘历例行请安后返回自己住处的必经之路上,“偶然”与弘历相遇。
届时,这人会上演一出“忠仆之后,生计潦倒,恳求阿哥垂怜”的悲苦戏码。
安陵容算准了弘历的性子。
他心思深沉,谨慎多疑,对于这种“来路不明”的攀附,第一反应必然是避而远之,甚至可能因怕惹麻烦而厉声斥责。
只要他流露出丝毫的不耐与冷漠,埋伏在暗处的人便会立刻将事情闹大。
或是让那旗人“激动”之下失足落水,或是“昏厥”在地。
总之,务必要将“四阿哥弘历苛待忠良之后”的景象,通过“恰好”路过的其他太监宫女之口,或是“恰好”在窗边忧思先帝的雍正之眼,清晰地传递出去。
这顶“德行之亏”的帽子扣下去,纵使他弘历有通天的才华,在极其看重身后名声和“仁孝”治天下的雍正这里,也绝无可能再被考虑为储君。
这日湖畔,夜风带着水汽,吹拂着两人的裙摆。
安陵容压低声音,将自己筹划的计策,择其要害,轻声告知了甄嬛。
甄嬛静静地听着,脸上并无意外之色。
待安陵容说完,她沉默了片刻,轻轻叹了一口气。
“陵容,”她的声音很轻,融在风里,“此计甚好,足以绝了后患,我也觉得甚是妥当。”
她话锋微微一转,如同最细腻的绣花针,精准地刺入安陵容心防最柔软处:
“只是……你莫忘了,此处是圆明园。”
安陵容心头猛地一窒。
圆明园。
这三个字,承载了太多。
是弘历出生,被父亲遗忘,像一株无人问津的野草般独自挣扎长大的地方。
也是他那身份卑微、死得惨烈的生母李金桂,香消玉殒之所。
二人初次见到那个瘦小、谨慎,眼神里带着渴望与怯懦的孩子,也是在这座园子里。
这句提醒,无关计策成败,关乎的是人心深处,那一点点未曾泯灭的怜悯。
与一丝冥冥中说不清道不明的“母子”情分。
安陵容伸出手,轻轻握住甄嬛微凉的指尖,声音恳切:
“姐姐放心。”
她一字一句,说得清晰而真诚:“我知道轻重,不会伤了他和福晋,更不会让他太过难堪。”
甄嬛反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。
她们是同盟,共享着最致命的秘密,自然不会有任何嫌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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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,命运的惊雷,往往就劈在人们自以为算无遗策、胜券在握的那一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