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儿臣思虑不周,只惦念皇阿玛,未曾想竟可能惊扰圣体,实在是儿臣的罪过。”
他语气诚恳,带着恰到好处的自责。
“贝勒言重了。”甄嬛接口,声音清柔,“你的孝心,皇上若是知道,心中定然欣慰。只是眼下,还需以龙体为重。不如这样,待晚些时候,若皇上精神稍好,醒了,本宫让苏公公亲自去府上给你报个信,你看可好?”
弘历脸上掠过一丝失望,但很快便被恭顺取代:
“儿臣全听两位娘娘安排。只是……儿臣能否就在这偏殿等候?儿臣保证绝不喧哗,只求能离皇阿玛近一些,心里也安稳些。”
他这是不达目的不罢休,非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结果。
安陵容与甄嬛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这软钉子,果然最是难缠。
如今皇上子嗣中,三阿哥弘时鲁钝失宠,早已不堪大用。
五阿哥顽劣不成器,难入圣心。
六阿哥、七阿哥并八阿哥都尚在稚龄。
细细数来,成年皇子中,竟唯余弘历一人。
这般独木当风的处境,饶是他素日再如何谨小慎微,又岂会不生出些心思?
安陵容心思微转,随即展颜一笑:
“四阿哥既有此心,我们岂能不成全?只是这偏殿冷硬,岂是长久等候之地?王德禄。
“奴才在。”
“去将本宫平日里小憩用的那张紫檀木嵌螺钿的软榻抬来,再备上锦褥、温茶、点心,就安置在长春仙馆院内的回廊下。那里既清静,又能感受到皇上的气息,四阿哥在那里等候,既不违礼数,也能略慰孝心。”
她这一安排,看似体贴入微,实则将弘历置于一个更尴尬的境地。
弘历闻言,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,终究还是躬身道:
“儿臣……谢柔娘娘体恤。”
于是,接下来的大半日,四阿哥弘历便独自一人,端坐在长春仙馆院回廊下的软榻上,像一个被“展示”的孝子样板。
宫人来往,皆能看到他“虔诚尽孝”的身影,却也看得分明,他离那权力的中心,隔着的不仅是几步路,更是无形的壁垒。
直到日头偏西,苏培盛才赶来,低声道:
“贝勒爷,皇上方才醒了一刻,喝了药,听闻您在殿外等候,虽未能召见,但眼神里很是欣慰,吩咐奴才来告诉阿哥,孝心已领,让阿哥早些回去歇着,保重身体。”
弘历知道,这已是今日能得到的最大“成果”了。
他起身,朝着暖阁的方向郑重地磕了三个头,声音带着哽咽:“儿臣谨遵皇阿玛教诲,愿皇阿玛早日康复。”
他起身离去时,背影在夕阳下拉得老长,依旧恭顺,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落寞与不甘。
安陵容站在窗后,静静地看着他离去。
“他不会就此罢休的。”
她转过身:“看来,我们需要给这位四阿哥,找点‘正经事’做做了,也好让他分分心。”
甄嬛略一思忖,便道:
“四阿哥书读得不错,尤精汉学,在翰林院的清流中颇有几分‘贤名’。既然他如此好学,何不让他去……编书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