绝望如同池水般淹没而来。
就在意识即将涣散之际,另有几道身影疾步冲至岸边。
“真是麻烦!”一声娇叱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响起。
紧接着,一根长长的竹竿粗暴地伸了过来,毫不客气地戳到剪秋胡乱挥舞的手边。
“抓住!愣着等着喂鱼吗?”那声音催促道,语气极冲。
求生的本能让剪秋死死抓住了那根救命的竹竿。
岸上的人费力将她拖拽上岸。
剪秋瘫倒在湿冷的石砖上,剧烈地咳嗽,浑身颤抖,狼狈不堪。
她勉强睁开被水糊住的眼睛,逆着夕阳余晖,看清了救命恩人。
竟是祺嫔瓜尔佳氏!
此刻她身边的太监正举着那竹竿。
“多……多谢祺嫔娘娘……救命之恩……”剪秋牙齿打着颤,艰难地道谢。
瓜尔佳文鸳闻言,双手环抱,居高临下地睨着她,语气又冲又傲:
“谢我?我可不愿意救你的。”
她顿了顿,翻了个白眼,才接着道:“不过是答应了人家,非得保下你这条命不可罢了。”
剪秋心中剧震。
答应了人家?
在这深宫之中,谁能指使得动骄纵跋扈的祺嫔,来救她这样一个被皇后弃若敝履的旧仆?
瓜尔佳文鸳却似懒得再多言,只不耐地挥挥手:
“行了,没死就成了!把这个吃了。”
一旁的宫女景泰闻言,立刻掏出一个不大的药包,丢到剪秋湿淋淋的衣襟上。
剪秋一怔,捏起那药包,茫然道:“祺嫔娘娘,这是……?”
“那人说了,若救下你,便让你即刻服下。”瓜尔佳文鸳撇撇嘴,“谁知道是什么东西,赶紧的,别磨蹭!”
剪秋心念电转。
那人既费心救她,应当无意害她。
此刻也无暇多想,她心一横,将那药粉尽数倒入口中,生生干咽下去。
粉末粗粝,刮过喉咙,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。
刚咽下不久,一股极强的晕眩感便猛地袭来,眼前景物迅速模糊扭曲,四肢百骸如同灌铅。
她甚至来不及再发出一个音节,便眼前一黑,软软瘫倒在地,再无动静。
景泰吓了一跳,低呼:“娘娘,这……”
瓜尔佳文鸳瞥了一眼地上毫无声息的剪秋,语气淡漠,吩咐身后两个吓得噤若寒蝉的小太监:
“愣着做什么?开始喊。”
两个小太监一愣,随即反应过来,扯开嗓子,惊恐万状地尖叫起来:
“死人了!死人啦!快来人啊——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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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夜,一辆毫不起眼的平板马车,悄无声息地自偏僻角门驶出。
车上一卷草席,裹着“失足落水身亡”的剪秋,消失在沉沉的暮色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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圆明园深处,下人居所的灯火早已零星。
江福海刚吹熄了油灯躺下,窗外却骤然响起一阵急促又压抑的轻叩,伴随着一道熟悉而惊慌的女声:
“江福海!快开门!”
是娘娘身边的染冬!
江福海心头一紧,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他。
他急忙披衣起身,趿拉着鞋,摸黑打开了门栓。
门外,月光惨淡,映照着染冬一张失了血色的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