宜修何尝不知家族那点心思?
嫡庶之别,犹如一道她穷尽一生也无法跨越的天堑。
她与这位长姐,年岁相差无几,自幼所受的教养、关注、资源乃至期待,皆判若云泥。
她们之间并无多少姐妹情深,甚至可说有些陌生。
此刻,长姐的到来,其目的昭然若揭。
她不过是家族精心准备,送入府中来确保乌拉那拉氏利益最大化的另一枚,并且是更贵重的棋子。
她曾心存一丝侥幸,王爷待她不同,或许会念及她腹中骨肉,念及往日情分。
然而,她终究还是低估了嫡姐的绝世风华与美貌,也高估了王爷曾经给予她的那点温情。
乌拉那拉柔则入府。
她的一颦一笑,一举一动,皆如精心描摹的工笔画卷,完美得挑不出一丝错处。
她通诗书,晓音律,仪态万方,谈吐高雅,更兼有那份嫡女出身带来的,浑然天成的尊贵气度。
这一切,都与宜修因庶出而自幼谨小慎微,揣度人心的性子截然不同。
王爷胤禛的目光,几乎立刻便被牢牢吸引了过去。
那是一种男人对美丽事物的本能欣赏。
一切发生得顺理成章,快得让她措手不及。
柔则的才情,柔则的容貌,柔则的身份,每一样都成了碾压她的优势。
王爷曾给予她的那点温存与承诺,在嫡姐的光辉下,顷刻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,被击得粉碎。
不过短短时日,她的姐姐乌拉那拉柔则,被正式抬为雍亲王福晋,名正言顺地凌驾于她之上。
嫡姐轻而易举地夺走了她的一切。
梦中,那位新晋的福晋姐姐也曾纡尊降贵地来看望她。
柔则身着符合福晋身份的华美服饰,容颜依旧美丽不可方物,但那双美丽的眼睛里,却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无奈。
她屏退左右,握住宜修因怀孕而有些浮肿的手,话语温柔得如同春风,却字字如淬毒的钢针,扎进宜修的心窝:
“妹妹,你我皆是乌拉那拉氏的女儿,自出生起,一身的荣辱兴衰便皆系于家族。如今王爷前程似锦,乌拉那拉氏的未来皆系于王爷一身。我们姐妹更应同心同德,辅佐王爷,光耀门楣。凡事,当以大局为重。”
她甚至微微侧过脸,流露出些许身不由己的凄惶与脆弱,声音压得更低:
“不瞒妹妹,姐姐入府前……本已有婚约在身。如今奉家族之命而来,割舍前缘,入这深府庭院……实非姐姐所愿。”
听着这些话,宜修只觉得心如刀绞,一股腥甜之气涌上喉头。
她想恨!
恨家族的凉薄与算计,将他们姐妹二人都视为可交易的筹码!
可自幼耳濡目染的教导早已深入骨髓。
“一切为了乌拉那拉氏的荣耀”。
她深知这就是她们身为贵女的使命与宿命,这恨意竟找不到一个理直气壮的落脚点。
她想恨王爷胤禛的薄情寡性,昨日誓言犹在耳,今日新人已笑颜如花。
可心底那份卑微又炽热的爱意,让她无法真正地去怨怼他。
他是她的天,她的夫君,她未来所有的倚仗。
最终,那无处安放的恨意,如同荒野中疯狂滋生的毒藤,找不到出口,只能死死缠绕在那位夺走她一切的嫡姐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