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都司空府内,曹操那蕴含着不甘与决断的怒吼,以及随之而来的一系列调兵遣将、外交暗谋,如同在平静(至少是表面平静)的湖面上投下了一块巨石。涟漪,或者说暗流,以许都为中心,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。
位于天下腹心、长江之畔的竟陵城,几乎是同步捕捉到了这来自北方的剧烈震荡。
时值建安十七年冬末,竟陵的天气虽也寒冷,但比起北方的肃杀,更多了几分湿冷。城主府议事堂内,炭火烧得正旺,驱散了空气中的寒意,却驱不散弥漫在众人心头的凝重与……一丝隐隐的兴奋。
林凡端坐主位,手中拿着一份由“暗羽”以最快速度传递回来的密报,上面详细记录了许都议事的核心内容:曹操的震怒、谋士们的争论、以及最终“有限干预,以拖待变”的决策,甚至连司马懿那条“秘密联络孙权”的毒计,也赫然在列。
“诸位,都看看吧。”林凡将密报递给身旁侍立的书记官,示意其传阅下去。“曹孟德,终于还是坐不住了。汉中这盘棋,他已然落子。”
堂下,徐庶、庞统、刘晔(已归附林凡)、邓芝等文臣,以及刚刚轮换回城述职的高顺、魏延等将领俱在。众人轮流看过密报,神色各异。
徐庶抚须沉吟,眉头微蹙;庞统小眼睛里精光闪烁,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;刘晔则面露思索,似在权衡利弊;魏延则是跃跃欲试,仿佛看到了战机;高顺依旧沉稳,面无表情,唯有眼神锐利如鹰。
“好个司马仲达!”庞统率先开口,声音带着几分尖锐的赞赏,更有几分冷冽,“‘有限干预,以拖待变’,外加一条驱虎吞狼的毒计!此策若成,曹操既能极大消耗刘备,又能将我等与孙权拖入泥潭,他便可坐收渔利,至少能稳住汉中局势,不至于让刘备过快得手。毒辣,却也精准!”
徐庶接过话头,语气沉稳:“曹操此策,亦是无奈中之最优选。他新败于我,元气未复,若倾力与刘备决战于汉中,无论胜负,其国力都将大损,届时我与江东若联手北上,他危矣。故,他只能选择此等代价最小、风险相对可控之策。关键便在于,他能否成功说动孙权,以及……我等该如何应对。”
魏延霍然起身,声如洪钟:“主公!此乃天赐良机!曹操、刘备鏖兵汉中,两虎相争,必有一伤!我等正可趁其无力东顾之机,厉兵秣马,甚至……北出宛、洛,直捣许都!末将愿为先锋!”他的想法直接而富有攻击性,代表了军中一部分渴望建功立业的将领的呼声。
高顺微微摇头,沉声道:“文长勇武可嘉,但操之过急。我军虽胜,然新得荆北之地,需时间消化整合。宛城、襄阳一线,曹仁经营日久,防务森严,急切难下。若孤军深入,后勤不畅,恐有覆灭之危。且……”他看了一眼林凡,“江东孙权,态度不明,岂能不防?”
刘晔此时也开口,他作为曾效力曹操、又深知淮南江东情况的谋士,分析的角度更为独特:“魏将军、高将军所言皆有道理。然晔以为,当前关键,确在江东。曹操遣密使欲说动孙权,其意无非是让孙权牵制,甚至攻击我方。孙权其人,守成有余,进取不足,且极擅审时度势,左右逢源。他若见曹操、刘备相持,而我方按兵不动,实力日增,其心中恐惧与贪婪必将同时滋长。恐惧于我之强盛,贪婪于荆州之富庶。曹操此计,正是要放大孙权之贪婪,压过其恐惧。”
众人的目光最终都聚焦到了林凡身上。所有的分析、争论,最终都需要他来拍板定论。这已不是简单的战术选择,而是关乎竟陵势力未来数年甚至更长远发展的战略抉择。
林凡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扶手,目光掠过堂下众人,最后定格在悬挂的那幅巨大的天下舆图之上。汉中的位置被特意用朱砂标记,显得格外醒目。曹操的黑色箭头指向长安,刘备的红色箭头深入汉中,而代表竟陵的青色,以及代表江东的绿色,则暂时按兵不动,但谁都知道,这两方的动向,将决定这场大戏的最终走向。
**利弊权衡,庙算先机**
“文长欲北上建功,勇气可嘉。”林凡缓缓开口,声音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,瞬间让有些躁动的气氛稳定下来,“然,高将军与子扬先生所虑,方是老成谋国之言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舆图前,拿起一枚代表竟陵势力的青色棋子,在宛城、许都方向虚点一下,随即又移开。
“直捣许都?谈何容易。”林凡摇头,“曹操虽败一阵,根基未损。许都更是其经营多年的根本之地,城高池深,重兵布防。我军若倾力北上,则后勤线绵长数百里,极易被曹军骑兵截断。届时,前有坚城,后路被断,江东若再趁火打劫,则我等危如累卵。此乃行险,不可取。”
他放下青色棋子,又拿起代表刘备的红色棋子,放在汉中。
“那么,援刘抗曹?”林凡看向众人,“刘备若得汉中,则如猛虎添翼,西连氐羌,北瞰关中,实力必然大涨。其与我等,虽有联盟之名,却无联盟之实,更多是利益捆绑。一个过于强大的刘备,对我而言,是福是祸?”
庞统接口道:“主公明鉴。刘备,人杰也,更兼诸葛亮、法正为辅,关、张、马、黄为爪牙,若让其全取汉中,整合益州,其势必不可复制。届时,其北上可与曹操争锋,东进则可图我荆襄!养虎为患,古有明训。”
徐庶也补充道:“且我军若直接援刘,师出何名?粮草军械如何转运?翻越荆山秦岭,艰难无比,损耗巨大,恐事倍功半。更为重要的是,一旦我军主力西调,江东孙权,焉能放过此等良机?江夏、长沙,必遭其觊觎。此乃拆东墙补西墙,非良策。”
林凡点头,对徐庶和庞统的分析表示赞同。他又拿起代表曹操的黑色棋子,在汉中与许都之间放下。
“那么,助曹灭刘?”这个选项一说出来,堂下顿时一阵轻微的骚动。连魏延都皱起了眉头。
刘晔立刻道:“主公,此策更为不妥!曹操乃国贼,天下共知。我军若助曹,则大义尽失,天下士人离心,荆襄新附之民亦将惶恐不安。且曹操若迅速平定汉中,吞并张鲁,解决西顾之忧,其下一个目标,必是我等!此乃抱薪救火,自取灭亡之道也。”
“不错。”林凡将黑色棋子掷回棋盒,发出清脆的响声,“助曹,失义,且养寇自重,最终反噬自身;援刘,费力不讨好,且可能培养出一个更难缠的对手;北上,风险巨大,根基不稳。如此看来,似乎左右为难?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众人,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“既然如此,我们何不……换个思路?”
“元直、士元、子扬,还有文长、高将军,你们的分析都切中要害。正因为各方牵扯,利弊交织,我们才更不能轻易下场。”
林凡走回主位,重新坐下,身体微微前倾,语气变得清晰而坚定: